明明,婆婆也舍不得阿貍……
謝摯輕嘆,撫了撫女孩汗shi的額,將精神力化為絲縷溫流,緩緩渡過去,將她的噩夢與憂思打散,助阿貍睡得更沉。
在很久之前,于雍部的庭院,她也曾問過牧首大人,為什么大家就不能永永遠(yuǎn)遠(yuǎn)在一起,一直開心幸福,博學(xué)智慧如牧首大人,當(dāng)時也不知該如何答她。
現(xiàn)在,她也成了面對孩童相似疑問的大人了。
世事難得圓滿,誰也逃脫不開。
將睡熟了的阿貍輕手輕腳地放上小毛驢背上的軟鞍,秋日風(fēng)寒,謝摯又解下外衣,為女孩蓋在身上,這才重新回到眼睛婆婆身邊。
“睡著了?”
眼睛婆婆抹了一把臉,轉(zhuǎn)過身來。
“睡著了?!敝x摯知道她問的是阿貍。
“睡著了,那就好。”眼睛婆婆喃喃地說,像在安慰自己似的,“睡著了,就不難過了,也就不用……”
謝摯截住她的話:“您不去送送阿貍嗎?”
“不去。送了,也只能徒惹她傷心……”
老人的白發(fā)在風(fēng)中晃動,像衰敗的草絲,“要是有可能,我倒愿意她就此恨了我,怨我心狠,才好?!?/p>
恨她,怨她,就不會在想著她,念著她了。
謝摯又靜靜地望了婆婆片刻,直到狐族使者催她快點(diǎn)動身,不要再耽擱,這才轉(zhuǎn)身欲走。
“對了婆婆,還有一個東西我忘了沒給您——”
剛一轉(zhuǎn)身,她又仿佛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將手里一個小物件放到老人手中:
“這個給您,是您一位故人托我捎給您的?!?/p>
……故人?她如今哪里還有什么故人?
眼睛婆婆聞言一愣,下意識便用神識掃向手中物,這下卻猛地變了顏色。
她渾身僵硬,心卻怦怦急跳,四肢冰封似的呆在原地——
是一枚陳舊的發(fā)簪,上面雕著古樸的紋路,那紋路卻并不屬于本朝,而是來自殷商。
這是她年輕時珍愛的發(fā)簪,曾由她的愛人與妻子,那陰郁美麗的殷商末君,為她挽起式樣繁復(fù)的高髻,親手佩在發(fā)間。
華簪配雪發(fā),如同雪地里金盞閃耀,極為相稱。
欣賞著狐女的絕代風(fēng)華,暴君眉間的厲色才終于頭一次消褪,軟化為款款柔情。
“阿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