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弄潮望著他,反問:“什么故意的?”
一時言霽也不確定了,心里狐疑,內(nèi)里雖虛,但面上依然作得篤定:“故意不帶我走啊,以皇叔的手段,外面就算有十個啟王在鋪天蓋地搜查,你也不至于會窩居在此地斂影逃形。”
見他口齒伶俐,不像被燙到,顧弄潮夾了塊肉喂給言霽,俄而微微笑了下,又問:“我為何故意不帶你走?”
明明發(fā)出質(zhì)問的是言霽,到最后卻演變成顧弄潮追問他,察覺到這一點,言霽嚼著肉不肯再說話。
顧弄潮眸底如浮光星碎般柔軟,道:“除了私心外,還有別的原因,這里山清水秀,與世隔絕,我亦想在此地偷閑片刻?!?/p>
明明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言霽卻聽得心中沉悶,飛揚的眉宇不覺低落,一種名為悲傷的氣氛徘徊在屋內(nèi)。
言霽從不愿信奉神靈,但在這一刻,他祈禱著,如果真的有神,那便讓時間定格在今日吧,不要再前行了。
可同時,言霽也深切地知道這不可能。
他不可能拋棄大崇遁跡銷聲,顧弄潮也不可能拋卻國恨家仇。
或許是因種種因果太過沉重,在無人之地他們終于肯稍微脫下重?fù)?dān),難得去遵從本心,才沒有節(jié)制地逾越那層光鮮亮麗的距離,做著隱晦諱莫之事,在揮灑汗水的碰撞中,發(fā)泄著內(nèi)心深處的嘶鳴。
可回去后呢
“皇叔。”言霽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揚起的笑容依然有些難過,他輕聲忐忑地說道,“等我不做皇帝,你不做攝政王的時候,我們”
顧弄潮眉峰微動,示意他繼續(xù)說。
言霽喉結(jié)滾動,透亮澄澈的眸子定定看著顧弄潮,啟唇續(xù)道:“我們就遁世遺榮,好嗎?”
言霽沒等到顧弄潮的回答,
或許,應(yīng)該說顧弄潮回答了,是他沒聽到。
因為顧弄潮開口的那一刻,
外面響起一聲雷鳴,
撼天震地,聲音大得好似整片天地都是一個封閉的回音缽,
那道雷便敲擊在封頂上,反反復(fù)復(fù)回響。
振聾發(fā)聵,言霽難受地捂住耳朵,
卻想起還沒得到顧弄潮的回答,忙又將手松開,
急切地看向顧弄潮重新合上的嘴,
想問他說了什么,但下一刻,
冰冷的手掌替他覆住了兩耳。言霽知道,自己再聽不到了。
欽天監(jiān)算出會持續(xù)一個月的雨,在停了幾日后,
又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