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縣城外,建設工地的燈火如同燎原的星火,徹夜不熄,傳遞著破而后立的熱望與喧囂。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被重重鐵甲圍困、如同一座巨大沉默墳墓的王家宅院。
壓抑的絕望如同濃稠的墨汁,早已浸透了這里的每一寸空氣。
白日里通過種種渠道零碎傳入的、關于王有德被剝光了所有尊嚴游街示眾的消息,像淬毒的鞭子,反復抽打著宅內每一個人的神經。
恐懼不再是無聲的蔓延,而是變成了令人窒息的實體,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尤其是那些心思活絡、或本就與王有德恩情寡淡的女眷們。
入夜,更深露重。
往日笙歌燕舞的正廳此刻死寂一片,門窗緊閉,只點著一盞氣死風燈,昏黃的光暈無力地照亮幾張慘白絕望、卻又暗藏不甘的臉。
空氣里彌漫著香粉和汗液混合的、令人心頭發(fā)膩的氣味。
王氏癱在主位的太師椅上,雙目無神,嘴唇干裂起皮,僅存的精氣神似乎已在日間的崩潰中耗盡。
而圍坐在下首幾位姨娘和年輕些的侍妾,則顯得更為焦躁。
她們大多是王有德這些年強取豪奪、或為穩(wěn)固權勢而收入府中的玩物。
往日里為了爭奪一點可憐寵愛和生存資源,彼此間少不了明爭暗斗。
但此刻,死亡的陰影將所有人拉到了同一條即將沉沒的破船上。
一個穿著半舊水紅綾子衫,眼角已有細紋,但眉宇間仍帶著幾分不甘的婦人猛地一拍茶幾——正是素來心氣高、性子也最烈的五姨娘(之前點破危局那位)。
茶盞叮當作響,茶水潑濺而出。
“難道我們就這樣坐著等死嗎?!”她壓低聲音,那嘶啞的調子里卻透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
“外面的消息你們聽到了!老爺已經不是老爺了,他就是世子殿下擺在砧板上的一塊肉,隨時等著被剁碎的那塊!他那些臟事兒、爛事兒,天打雷劈的惡行!哪一件是我們做的?!憑什么要拉著我們全府上下、拉著我們的孩兒給他陪葬?!”
她目光如刀,一一掃過其他人慘白的臉:
“特別是我們幾個……”她看向角落一個穿著素凈湖綠褙子、容顏清麗但眉宇間帶著哀愁與剛毅的六姨娘,又掃過另一個神色倉惶的九姨娘,
“我們是被強行綁上這艘破船的!難道連掙扎都不許掙扎一下?!就這么認命淹死不成?!”
一個年歲稍長些、曾頗得王有德信任、參與過一些內宅齷齪事的四姨娘,帶著哭腔小聲駁斥:“老五你胡說什么?這深宅大院的,沒有老爺我們哪里還有活路?外面都是兵?!?/p>
“活路是靠自己掙出來的!”五姨娘厲聲打斷她,眼神如同淬火的寒鐵,“老爺?他還能給我們活路?他現(xiàn)在就是一條等著被剝皮的死狗!我們唯一的活路在墻外面,在那個掌握著我們生殺大權的世子殿下手里!”
角落里那個清麗的六姨娘(可能是讀書人家的女兒,被王有德強占的)猛地抬起頭,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光芒:“五姐……我們能怎么辦?外面守衛(wèi)森嚴,我們如同籠中鳥,連遞句話都做不到?!?/p>
五姨娘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壓低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