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顧老師?!边@次的道謝里多了幾分真心,像初春化凍的溪水,清透得能看見底。
顧婳忽然笑了。
場務(wù)來催場時,雪下得更大了。劇組搭的祭天臺在雪地中央,朱紅的柱子上纏著褪色的綢帶,風(fēng)一吹就獵獵作響,像誰在半空哭嚎。
宋清影換上葉韻的祭天服,月白的長袍拖在雪地上,沾了點細(xì)碎的雪粒,倒真有幾分神女赴死的孤絕。
“各部門準(zhǔn)備!”李旭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帶著點興奮的沙啞。
宋清影走上祭臺時,腳踩在積雪上發(fā)出咯吱響。她望著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忽然想起張聿鋮說的“神性與人性”。當(dāng)鏡頭推近,她抬起頭望向虛空,那里本應(yīng)是想象中的蒼生,此刻卻莫名映出張聿鋮的臉——他捧著滿天星站在花店門口,睫毛上的雪花正慢慢融化。
“以我神血,換蒼生安寧。”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股穿透風(fēng)雪的韌勁兒,尾音里藏著點不易察覺的顫,像舍不得放下什么,又不得不放下。
“卡!”李旭的喊聲里帶著狂喜,“就是這個感覺!清影你太牛了!”
宋清影走下臺時,手腳都凍麻了。陳素裹著羽絨服跑過來,把暖手寶塞進她手里:“姐,你剛才那眼神絕了,又冷又痛,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p>
顧婳站在臺邊,手里捧著杯熱可可,見她過來就遞了過去。“比昨天進步多了?!彼闹讣馀龅剿吻逵暗氖郑鋈汇读讼?,“你手怎么這么冰?”
“沒事,凍慣了?!彼吻逵芭踔鵁峥煽赏瘖y間走,可可的甜香混著身上的雪松香,像冬夜里撞在一起的兩團暖霧。
卸妝時,陳素翻著手機驚呼:“姐,你看微博!張總把宇寰官微的頭像換了!”屏幕上是片淡紫色的滿天星,配文寫著“新程”。底下的評論炸了鍋,有粉絲猜是新劇宣傳,也有圈內(nèi)人說這是宇寰徹底換血的信號。
宋清影看著那片細(xì)碎的紫色花簇,忽然想起張聿鋮說“一起養(yǎng)”時的眼神。原來有些承諾,從不用明說,就像這滿天星,悄無聲息地開滿了前路。
收工時天已經(jīng)擦黑,雪還在下,把影視基地的路燈都染成了毛茸茸的光球。宋清影剛走出大門,就看見張聿鋮的車停在路邊,他降下車窗朝她揮手,黑色大衣的領(lǐng)口露出點銀灰色的高領(lǐng)衫,在雪夜里顯得格外清俊。
“上車吧,去云棲閣的路不好走?!彼穆曇敉高^車窗傳過來,帶著點被寒風(fēng)磨過的微啞。
宋清影拉開車門時,暖氣撲面而來,車載香薰是淡淡的雪松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今天的銀耳羹很好喝?!彼蛋踩珟r,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燙到似的縮回。
張聿鋮發(fā)動車子時,側(cè)頭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藏不?。骸扒啬f你愛吃甜的,讓廚房多加了兩勺膠質(zhì)。”他轉(zhuǎn)動方向盤,車子平穩(wěn)地匯入車流,“晚上點了冰糖雪梨,再給你潤潤喉?!?/p>
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街景糊成一片溫柔的白。
宋清影望著后視鏡里逐漸變小的影視基地,忽然覺得,那些曾經(jīng)讓她輾轉(zhuǎn)難眠的人和事,就像這車窗上的雪,看著厚重,只要有人遞來一點暖意,就會慢慢融化成水,露出底下清亮的路。
車駛過跨江大橋時,遠(yuǎn)處的樓宇亮著萬家燈火,像撒了一地的金豆。
宋清影望著窗外流動的光,忽然明白,有些溫暖從不是轟轟烈烈的奔赴,而是這樣在寒夜里,有人記得你愛吃的甜,懂你未說出口的難,把所有的關(guān)心都藏在銀耳羹的溫度里,藏在滿天星的花語里,藏在一句“我陪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