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知道那里有。
他知道,他的褲子側(cè)面有一塊補丁,就藏在膝蓋上方十厘米的位置。他補得那樣細致,誰也看不出來,可是他知道那里有。
他緊緊地捏著暖壺的把手,十九年來,從未有過如此的窘迫不安。
病房內(nèi)有那么一陣的沉默。
他在這一陣的沉默里,忽然意識到,他否認得這樣多,真的很不給女孩子面子。
可他絕不是這個意思,她當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值得的人,他只是——“是嘛?!蓖趺髡训溃拔抑懒??!?/p>
“我……”李英才不知如何是好,“我不是那個意思!”
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王明昭再次打斷了他。
“那我喜歡你,可以嗎?”王明昭說道。
李英才怔住了。
他看著王明昭,看著對方坦坦蕩蕩地回應(yīng)著他的視線,沒有一絲因他的拒絕而自尊心受挫的模樣。
她的驕傲,她的自信,好像都是從骨子里冒出來的,生來就有,自然而然。
見他不答話,她甚至再一次地開了口:“我很喜歡你,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陳舊的暖壺,破舊的把手,終于沒能撐過主人手掌的暴力,在被不斷虐待的第三十分鐘“啪”得一聲,斷裂了開來。
熱粥落下,灑了李英才一褲子,瞬間將褲子下白皙筆直的腿燙得通紅,他卻渾然不覺。
在王明昭因熱粥灑落而發(fā)出的驚呼聲中,他怔怔地點了頭:“好?!?/p>
李英才是在說出“好”字后的第三秒后悔的。
他是被過于強烈的喜悅沖昏了頭腦,不知不覺地應(yīng)了聲,但他仍對自己的境況存有一種奇異的理智。之所以說“奇異”,是因為這種“理智”沁入他的心肺,深入他的骨髓,叫他在最荒唐的夢境中都不會遺忘。
關(guān)于他的出身,他的家庭,他的父親,他亂七八糟的,讓出身優(yōu)渥的她想象不到的生活。
李英才張了下嘴。他是有話想說的。
他是想要說的。
他是應(yīng)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