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在現(xiàn)代看到的最后一句話,再次醒來時就是泥土腥味混著天津港咸濕的海風灌入鼻腔。
她一身奇裝異服躺在地上,上身穿了個吊帶背心,下身是條未及膝蓋的半身裙,路過的百姓們沒有一個敢多看她兩眼的,都被她的衣服嚇得面紅耳赤,還有的婦女直罵她是山野間來的妖精,罵她傷風敗俗,不知廉恥,還往她身上丟臭雞蛋和石頭。
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滑進耳里,溫熱苦澀的觸感讓她想起了倒下前,被她打翻的那杯熱咖啡——鼻腔里充滿腐爛海藻的味道,代替了咖啡香氣,手機屏幕在泥濘的地面上閃爍著“無信號”。
她被路過的梨園子弟救了,撿回一條命。
然而,命不是白撿的,梨園班主的女兒被清廷議和使團選中,要被派往法國表演,美名其曰中法兩國文化友好交流。
老班主聲淚俱下,不想讓未滿十六的女兒去洋人地盤上,在他看來,遠赴他鄉(xiāng)即是生離死別——他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與他生離死別,于是就讓安芷汀頂了上去。
安芷汀不會唱戲曲,老班主便沒日沒夜的教她,一連三個月她總算有點長進了,只是這點進步不足以支撐她作為花旦上臺演出。
不過,她在現(xiàn)代學過鋼琴,學過舞蹈,學過聲樂,她特別擅長流行唱腔,在ktv妥妥是個麥霸,她還在抖手平臺有個100萬粉的賬號,里面全是她唱歌跳舞賣萌的視頻。
她的音感無疑是非常好的,唱跳對于她來說是家常便飯,但唱戲劇著實有點為難她,她在這方面是個外行——她嘗試將流行唱腔融入戲曲……班主聽后大為震撼,他表示他從來沒聽過這種唱法,穿透力很強,非常有感染力,并不難聽,但足夠特立獨行,能夠給人不同的聽覺享受。
把班主的話重新翻譯一下就是——她唱的雖然不錯,但是和其他人唱的是兩個畫風,他們連唱法都不在一個次元……至于法國人能不能接受戲曲這么唱,安芷汀無從考量,也無力去探究,她被這樣被連哄帶騙的送上了遠赴巴黎的“海圻號”鐵甲艦。
從天津到巴黎,“海圻號”在海上飄了40多天,最終才??吭诹笋R賽港。
下船后,清廷方面派出的相關人員被帶上了蒸汽機車,議和使團的主談判團被送至楓丹白露城堡與拿破侖四世派出的保皇派使團會面,而安芷汀所在的表演團則被送往剛剛新建而成的加尼葉宮等候登臺。
1875年6月,剛剛新建而成加尼葉宮無疑是精美細致,金碧輝煌的。
安芷汀踏進加尼葉宮的時候,只覺得一陣恍惚,這外觀、這布局——這不是她去看《歌劇魅影》的巴黎歌劇院嗎?兜兜轉轉,她在這里被砸死,居然又回到這里了?孽緣啊……加尼葉宮,也就是現(xiàn)代的巴黎歌劇院,此時還沒有正式揭幕投入演出。
枝形大吊燈包裹著尸布般的防塵布,在穿堂風中搖晃。
腳手架像是肋骨一般層層嵌套。
通往舞臺的回廊上堆著尚未安裝的人形雕像的殘肢。
舞臺角落處躺著繆斯女神像的頭顱,正直勾勾盯著穹頂。
煤氣燈忽明忽暗,發(fā)出滋啦炸響,伴隨暗處傳來齒輪卡住的悶響,未安裝的舞臺吊桿開始不受控制的自主升降……這一切,怎么看怎么像恐怖片的場景。
他們是在夜晚被送過來的,送他們過來后,那群法國兵就像見了鬼似的落荒而逃,還不忘警告他們——夜晚的歌劇院……鬧鬼。
表演團的成員們剛經(jīng)歷一番周轉,原本就因饑腸轆轆而有些神志不清,處在黑暗的歌劇院中,又被告知鬧鬼,大半數(shù)人都被嚇清醒了,在詭異一般的恐怖氛圍里瑟瑟發(fā)抖著。
他們有的去了二樓休息室,有的去了三樓,但不論去哪,基本都是抱團的,只有安芷汀一個人選擇了自己住一個房間。
她都被砸死過一次了,還會怕妖魔鬼怪這些東西嗎?她自己就像個鬼魂兒一樣,不知道因為什么穿越到了這里!更何況,她也沒做虧心事,沒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