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拿出了火車票,五味雜陳。
這張票是通往美好未來的,至少是他所盼望的未來。陳艷紅曾向他描述過南方打工的一些事情。他不盼著能像陳艷紅的丈夫王志國那樣成為一個小頭頭,月薪一千五。每月能有八九百塊的工資他就很高興了。如果再管吃管住,就更滋潤了。
但是此刻這張票面上印著的不是從哪到哪,不是幾點幾分,也不是幾車廂幾座位,更沒有印著美好的未來,而是印著陳艷紅的臉。雖然陳艷紅像一陣無情的風(fēng)離他而去,但他并沒有為此而責(zé)備陳艷紅。反而陷入到了失去陳艷紅的痛苦中。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想著陳艷紅,念著陳艷紅。他依無法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又忘了跟著陳艷紅出來是干什么的了,滿腦子都是陳艷紅的臉,陳艷紅香噴噴的味道!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陳艷紅如果要坐車走的話,會不會還坐這趟車呢?顯然不可能。那么陳艷紅會坐哪趟車呢?難道改成了今天晚上的?她要想躲開我,今天晚上走是最好的選擇。這樣的想法讓他感到興奮,興奮的渾身發(fā)抖,他爬起來提上皮包,匆匆趕往火車站。
有了火車票就能進候車室,找到了這趟車的檢票口,找了一個座位,開始守株待兔。坐了大概半個小時,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傻?,F(xiàn)在還沒到檢票的時間呢,陳艷紅不會出現(xiàn)在檢票口。那么陳艷紅會在哪兒呢?大概在候車室的某個地方。
他提起皮包開始滿候車室尋找。一圈兩圈三圈……偌大的候車室被他踏了一個遍,也沒見陳艷紅的身影。他失望的坐在一張椅子上,肚子咕嚕嚕的叫,卻也沒心思吃東西。
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傻了。
既然陳艷紅故意甩開了他,他又為什么還要找陳艷紅呢?找到陳艷紅又能怎么樣呢?非要把他想的那些話說給陳艷紅聽嗎?說了又能怎么樣呢?
這一系列的反問讓他的頭腦逐漸清晰起來。他把身子靠向椅背,用力深呼吸,仿佛要把憋在心中的悶氣給吐出來似的。
然后他真的覺得輕松些了。
腦子的清晰也讓他冷靜下來。再次拿出火車票的時候上面沒有了陳艷紅的臉。他能清楚地看到票面上寫的車次時間和座位。
不過這個時候他又猶豫了。
還要不要去南方呢?
如果不去的話現(xiàn)在退票還來得及。就算不退也能想辦法賣出去。畢竟這是一張有座的票。
他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去了南方自己就會變成一只無頭蒼蠅。這讓他感到惶恐。畢竟南方很遠,出點事想回都回不來。而且人生地不熟,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就化成恐懼,像神話世界里妖怪卷起的黑云,壓在了他頭頂!
他倏地站起來,提起破皮包出了候車室,直奔售票廳,到大門前的時候腳步逐漸放緩,最后停在了大門外。
他又把票拿了出來,看了看,然后咬起下嘴唇,心中猶豫不決。就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哪一條是正確的路。
他本想退票??墒菑暮蜍囀业绞燮睆d的這一段路上他的腦子飛速旋轉(zhuǎn)。既然決定了退票,就要想退票之后的路。他開始想村里有沒有房子可以讓他租住。大概是不難的。畢竟村里每戶人家都有兩三間甚至四五間的房。只要給一點錢,都會讓他住下。但問題是,租了房子以后靠什么生活呢?
當然,他有屬于自己的土地,可以正大光明的要回來。但這免不了要和哥哥嫂子翻臉了。尤其是嫂子,不會讓他那么輕易的就把地拿回去,還會讓哥哥為難。到時候就連自己的侄子也會認為他是個惡人。
如果和哥哥嫂子鬧得不可開交,又如何在村里立足呢?
就算是哥哥嫂子把屬于他的那一份耕地痛痛快快的還給他,又有多大意義呢?未來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