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一道輕笑,顧弄潮慢悠悠地問道:“不樂意嗎?!?/p>
言霽揚起笑容:“怎么會呢?!毙睦锪R罵咧咧。
轎子搖搖晃晃地被抬了起來,在里面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長般無比難熬,言霽垂著眼不敢亂看,身體也不敢亂動,甚至抬了抬屁股,不敢徹底坐在顧弄潮腿上。
但一直維持虛坐的姿勢,腿逐漸開始發(fā)麻,且不說他昨天還跪了那么久,膝蓋隱隱又在作痛。
言霽蹙眉咬了下唇,腰間軟肉突然被惡劣地掐了一下,他瞬間完全坐在了顧弄潮腿上,眸底驚慌地看過去,恰在此時,顧弄潮抬手碾過言霽眼尾,聲音涼薄道:“眼睛這么紅,昨晚哭過?”
言霽偏頭避開,手指攥了攥身下的衣袍,倔強道:“怎么可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p>
就算跟顧弄潮說自己被廖平那狗太監(jiān)欺負了又能怎樣,那是顧弄潮的人,顧弄潮怎么可能為自己出頭。
顧弄潮垂目看向鼓著腮幫子的小皇帝,少年天資國色,璀如蛟珠,如今這個年紀,什么都寫在臉上,不滿也好,害怕也好,哪怕藏得再深,也會在某一時刻流露。
雖然沒指望顧弄潮,但當久久沒再聽到聲音,轉(zhuǎn)頭看到顧弄潮已經(jīng)閉眼假寐時,依然難免失望。
多問一句有那么難嗎,指不定他就說了呢?!
言霽再次默念心經(jīng):只要命長熬過主角,炮灰也能再次把漏撿。
在他念到第一百多遍時,御輦終于到了御書房門口,言霽下轎的時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幸而旁邊的內(nèi)侍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站穩(wěn)后不敢耽擱,讓出位置,并親自撩起轎簾將攝政王請了出來。
顧弄潮的臉色突然間變得很差,言霽早已經(jīng)習慣他喜怒無常的情緒,道了句:“皇叔,小心腳下,別摔了?!?/p>
在你替我打出天下前,可不能有事。
顧弄潮轉(zhuǎn)眸盯進小皇帝眼中,眸子黑沉如淵,只見小皇帝依舊滿目充盈著信任和依賴,不似作偽,然而也正是如此,讓顧弄潮有種失了掌控的感覺,他剛以為看透了小皇帝的一切情緒,然而短短一會,他又看不清此人。
直到進了御書房,小皇帝都殷勤備至,一切不假他人之手,對顧弄潮悉心關照,就連墨汁都自己來研。
素來皆傳紅袖添香,如玉雕琢的少年研墨也有別樣一番風味,明艷黃袍垂落玉石地面,襯托出身姿挺拔如竹。他低眉垂目,眼睫纖長,一手扶袖,袖下露出截白皙瘦俏的手腕,慢慢轉(zhuǎn)動著碾磨墨錠,芬芳的墨香自其中浮動,徘徊在偌大的御書房中。
言霽研了會兒,踟躕地問:“皇叔,這次你要在別苑待多久?”
顧弄潮身有惡疾,旁人都說是戰(zhàn)場上落下的病根,每月都要去別苑修養(yǎng),不過時間有長有短,言霽想打探顧弄潮會走幾日,如此好計劃去見四皇兄,弄清楚通敵一事的真相。
顧弄潮抱臂靠著椅背,眸光清冷似漱冰濯雪,意味不明地反問了句:“陛下,你可知最后坐上這個位置的,為何是你?”
當然知道,因為你們都以為我傻。
言霽抬起眼眸,不解地搖了搖頭。
“大崇交到你手上,毀滅的速度會加快。因為你根本就當不了一個合格的皇帝?!?/p>
言霽暗暗磨牙。
顧弄潮笑了聲,只是那笑容讓人剔骨生寒,他拾起案上堆積的一本奏折,展開時幽幽道:“你只要聽話”一如既往地只說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