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叔日日為白華咒所擾,可后悔過?”
始終也沒等到自己想聽的答案,言霽苦笑了下,菩提樹上的積雪簌簌落在他衣袍邊,像是一場單獨只為他一個人下的雪。
他道:“你別管我了,無論是死是活,都該是我自己的造化,你這樣讓我覺得欠你良多?!?/p>
欠得多了,這輩子還不完,是要留到下輩子的。言霽不想跟顧弄潮這樣,生生世世都牽扯不清。
“那便去吧?!弊咧埃櫯钡?。
話雖是這么說,但走出宮門時,言霽相當(dāng)郁悶,他轉(zhuǎn)身看向緊隨自己三步距離的黑色俠客服青年,一再道:“朕有暗衛(wèi),不必你跟著?!?/p>
梅無香抱著一柄劍,只看他,不挪半步。
這是明晃晃的抗旨!
言霽走一步,他也跟著走一步。原本沉重的心情都沉重不起來了,言霽扭頭踩上一早便候在宮門外的御輦,也不等梅無香,就叫太仆策馬駛了出去。
馬車跑得并不快,前有騎兵開道,后有宮人舉仗扇隨行,一路順暢無比地到達(dá)金佛寺,主持率弟子們出門迎駕,而后事宜都已安排妥當(dāng),放置好母妃的骨灰,關(guān)上漆盒,言霽點上三根香祭拜后,插入香爐中,一直以來的執(zhí)念終于在此時告一段落。
走出金佛寺時,外面正好有一道陽光破開層云照了下來,整個山林在冬日的艷陽中煥彩,言霽抬手擋著光,羽睫微掀,看向鍍著金邊的云霞,心情前所未有得松快。
旁邊有人推了他一下,催促道:“趕緊得歸隊,陛下快出來了?!?/p>
言霽忙低下頭點了點,側(cè)身退避一旁,恰巧一眾侍衛(wèi)圍著身著明黃衣袍的皇帝出來,與他擦肩而過。
誰也沒認(rèn)出,這個穿著不起眼太監(jiān)服、卑躬屈膝站在旁邊的人是言霽。
等影九上了馬車,見梅無香并沒起疑,照常跟在馬車旁邊,言霽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代替影九此前偽裝的身份站回儀仗隊,一路低著頭跟隨輦轂往回走。
在心里默默算了下位置,到進(jìn)城門后,言霽落在后面,趁無人注意,在隊伍到達(dá)大街拐角時,悄無聲息混進(jìn)兩旁的人群中,迅速往外撤。
走進(jìn)巷道里,一只手突然抓住言霽的手腕,一驚下剛要掙,熟悉的聲音傳來:“陛下,是我?!?/p>
言霽放松下來,回身看向隱在暗處的影一,問:“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庇耙幻嫔珖?yán)肅,“陛下真要去”
“嗯?!毖造V望向深沉的黑夜,斑駁燈影在遠(yuǎn)處擴(kuò)散模糊,顯得格外遙遠(yuǎn),“總有要走出保護(hù)圈的一天,不然,朕還怎么贏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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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五十二巷,這是影一報給他的坐標(biāo),言霽沒帶一個人,孤身踏進(jìn)這條昏暗污穢,仿佛埋藏著無盡罪惡的巷子。寒風(fēng)扯動他寬大的斗篷,寬大帽檐遮著冰冷的眼睛,只露出朱紅的唇,以及尖削的下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