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與世隔絕的雪坡上飄蕩,仿佛連呼嘯的寒風(fēng)都暫時退卻了幾分。
霍成疾原本正沉默地擦拭著刀柄上粘稠的血塊,目光抬起,恰好捕捉到火光下左丘嘴角那抹極其罕見、放松的笑意。
霍成疾擦拭的動作明顯一滯,自己臉上那刀削斧刻般的嚴峻線條,也不自知地柔和了許多。
“這小子,原來也會這樣笑?真他娘稀罕!認識這么久,這怕是頭一回吧?”
這難得溫暖的氣氛像是點燃了左丘心底一絲微弱的火苗。
他目光掃過身邊一個個在講述中咧著嘴、豪放不羈的漢子,心中長久以來的念頭忽然壓不住了。
“諸位兄弟……”他開口,聲音不高,帶著一絲試探性的、罕見的羞赧,
“聽了你們戰(zhàn)場上的勇武,我心向往之……待此間事了,諸位若有閑,可否……點撥一二?教我這弱質(zhì)書生練練筋骨?”
左丘話音未落,篝火旁瞬間炸開了鍋!
“先生想練武?!”那粗壯的老兵“噌”一下站起來,嗓門洪亮震得巖壁嗡嗡響,
“好事??!天大的好事!來!讓俺老疤先教您兩手!看到?jīng)]?劈柴刀法!剛猛!”他當場就比劃起來,引得周圍一片哄笑。
“老疤你那兩下子劈柴還差不多!先生,您想學(xué)真功夫,得學(xué)俺們的近身步戰(zhàn)纏斗!穩(wěn)當!耐摔打!”另一個精瘦的漢子擠上前來。
“都起開!先生這般人物,要么不練,要練就得帥!學(xué)俺的刀!”又有人嚷道。
熱情瞬間包圍了左丘,甚至有人作勢要拉他起來。
左丘也來了興致,笑著被老兵老疤拽了起來:“好!就學(xué)劈柴……哦不,學(xué)老疤你的刀法!來,指教!”
老疤精神大振:“先生看好了!這起手式,講究力從地起,腿要……”他猛地一個力劈華山的架勢,下盤極穩(wěn)。
左丘學(xué)著他的樣子扎了個極不標準的馬步,手里虛握,吃力地往上劈砍。
僅僅三次!
左丘的臉迅速從好奇漲紅,變?yōu)樯钒祝粑兊萌缤骑L(fēng)箱般急促,身體搖晃,一個不穩(wěn),“噗通”一聲坐回了冰冷的雪地,手臂酸軟得抬不起來,連連擺手:“慢……慢些……”
篝火旁瞬間安靜下來,只有左丘粗重的喘息和篝火的噼啪聲。
老兵們相互看了一眼,都明白了。
老疤臉上的興奮瞬間變?yōu)橐荒◤?fù)雜的尷尬和了然。
他沒再去扶左丘,反而蹲下來,粗糙的大手在左丘單薄的后背上極其輕緩地拍了兩下,聲音低沉而誠懇:“先生……別……別見怪啊。是俺心急了?!?/p>
“您這身子……跟咱們這些地里刨食、泥里打滾、吃慣了風(fēng)霜的糙漢子真不一樣?,F(xiàn)在硬上勁兒練,真不行,容易傷了底子啊?!?/p>
旁邊一個一直沉默、須發(fā)花白的老軍士老李頭嘆了口氣,接口道:“老疤說得在理。先生,您骨頭太輕,肉太薄了。
“習(xí)武是個十年磨劍的功夫,您眼下第一要務(wù),是得把身子骨……養(yǎng)扎實嘍!多吃!多吃肉!好好睡!把底子夯瓷實了,比啥都強!”
左丘坐在雪地里,胸膛劇烈起伏,他看著那一雙雙眼睛里純粹的關(guān)切、善意和一絲無奈的惋惜,沒有半分輕視。
他深吸一口寒氣,凍得咳嗽兩聲,卻露出了一個坦然的苦笑:“是左丘不自量力了……多謝諸位兄弟肺腑之言。”
“待回到關(guān)內(nèi),我定頓頓有肉,把自個兒塞成個‘鐵桶’!養(yǎng)好了筋骨,再來向各位兄弟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