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王春生的驚堂木拍在案上,驚飛了梁上的麻雀,“公堂之上,豈容你撒野?”
他朝衙役使眼色,兩名士兵立刻架住還想動手的劉屠戶。
那胖子還在罵罵咧咧,肥肉隨著掙扎抖個不停,活像被掀了蓋的豬圈:“你個小賤人!敢把這事說出去,老子打斷你的腿!”
劉翠蓮趁機(jī)往墻角縮了縮,后背貼上冰冷的青磚。
她盯著王春生腰間的令牌,突然想起父親昨夜的話:“只要你咬死了不松口,夏大人定會為你做主?!?/p>
可現(xiàn)在,夏大人望著她的眼神,像看一塊發(fā)餿的饅頭,連往日的溫和都沒了。
“大家靜一靜!”王春生的聲音像把利刃,劈開了沸騰的議論。
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王春生依律做出判決:劉屠戶教唆女兒誣告、收受賄賂,罪大惡極,打入死牢,秋后問斬。
劉翠蓮誣告?zhèn)?,打入死牢,秋后問斬?/p>
大鵬無罪釋放,劉屠戶所收綢緞莊聘禮盡數(shù)賠償大鵬損失。
夏竹站在堂前,聽著王春生的判決,看著堂下百姓鄙夷的目光和劉翠蓮絕望的哭喊,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一直堅信的正義,原來只是一場被偏執(zhí)扭曲的鬧劇。
而這場鬧劇,差點(diǎn)毀掉一個無辜的人,也讓她自己聲名掃地,多年來為女子做主的信仰在鐵證面前轟然崩塌。
圍觀的百姓們見真相大白,紛紛感慨議論,有人同情大鵬的遭遇,有人痛罵劉屠戶父女的貪婪,還有人對夏竹的斷案能力表示質(zhì)疑。
王春生看著夏竹失魂落魄的樣子,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知道,對于夏竹而言,真正的懲罰或許不是來自律法,而是內(nèi)心的拷問與信仰的崩塌。而蓬萊縣的天,經(jīng)過這場鬧劇,似乎也該放晴了。
他揮了揮手,示意衙役將人犯帶下去,這場耗時良久的審判,終于落下了帷幕。
暮色漫進(jìn)縣衙后堂時,夏竹正在燭光下翻看孫文案的卷宗。
案頭的油燈光映在她眼下的青黑里,像道永遠(yuǎn)褪不去的傷。
王春生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靴底碾過青磚的細(xì)響,驚得她手中的朱砂筆在女子弱質(zhì)四字上劃出歪斜的痕。
“如果不出所料,蓬萊縣所有強(qiáng)奸案都是在大鵬案之后發(fā)生的吧?夏大人對女子還真是無條件的保護(hù)呢?!?/p>
王春生的聲音帶著夜露的涼意,他站在門檻處,盔甲的陰影投在滿地卷宗上,像道沉甸甸的門。
夏竹沒抬頭,指尖撫過孫文案的驗(yàn)傷報告。
她親自補(bǔ)寫的批注墨跡未干,像根細(xì)針扎在眼上,讓她想起當(dāng)日公堂上,孫文的母親哭著說:“我兒連姑娘的手都沒碰過”時,自己是如何拍案怒斥婦人休得狡辯的。
“王大人深夜造訪,只是為了諷刺本縣?”她的聲音比夜色更冷,卻在抬頭看見王春生手中捧著的黃大勛案宗時,喉間突然發(fā)緊。
那是她判的第一樁“丈夫強(qiáng)奸妻子”案,卷宗邊緣還留著她拍案時濺上的茶漬。
王春生沒接話,將案宗輕輕放在她面前,泛黃的紙頁間飄落一片干枯的茉莉花瓣。
“現(xiàn)在百姓對你的治理水平存在很大的疑慮,你說我要是回去告訴陛下或者世子,你會怎么樣呢?”
“想告就告,不用在本縣這里假惺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