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nèi)鎏金蟠螭紋香爐正吞吐著青煙,龍腦香混著燒尾宴的珍饈氣息在鮫綃帳幔間流轉(zhuǎn)。
青玉雕花餐桌上,翡翠鑲金邊的食盒層層疊疊,最上層冰盤里的水晶蝦餃泛著溫潤的光澤,蝦仁隱約透出的嫣紅在凝脂般的粉皮下若隱若現(xiàn),仿若春日枝頭半開的桃花。
司馬椿蕾全然不覺眼前美食的誘人,她身著的紫綠色宮裙上金線繡就的并蒂蓮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發(fā)間九鳳銜珠釵隨著她低垂的動作輕輕搖晃,珍珠流蘇幾乎要掃到碗沿。
那雙秋水般的杏眼死死盯著林臻胸前滲血的繃帶,黛眉蹙成春山,櫻唇微抿,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將一方蜀錦繡帕揉得皺如殘花。
林臻擱下羊脂玉箸,骨節(jié)分明的手夾起顫巍巍的蝦餃,懸在她碗上方輕笑道:“這蝦餃?zhǔn)怯欧坷罟聞?chuàng)的‘水晶映月’,涼了可就不好吃了?!?/p>
溫?zé)岬恼羝麚湓谒抉R椿蕾臉上,她如夢初醒,蒼白的臉頰瞬間染上胭脂色,露出比含露芍藥更艷麗的笑容,梨渦深深地道:“謝夫君!”
她小口咬下蝦餃,蝦仁彈牙的觸感與鮮美的湯汁在口中散開,卻仍不忘時不時抬眼打量林臻的傷口。
慕容嫣將鎏金鑲寶石的湯勺輕輕擱在瑪瑙碗邊,鳳目掃過兩人,指尖摩挲著碗沿由西域進(jìn)貢的夜光琉璃,在燭光下流轉(zhuǎn)出神秘的光暈。
“夫君,你不經(jīng)常來宮里,你怎知這水晶映月?”
“因?yàn)槔罟歉奂覐N娘學(xué)的?!?/p>
“這”慕容嫣有些震驚,“堂堂御膳房總廚要去你家學(xué)做菜?”
“不然你以為呢?”
“真是荒謬!來人,把小李子吊起來打一頓,讓他好好琢磨琢磨新菜,要是再敢跟王府學(xué),朕要他腦袋!”
“遵旨?!?/p>
“誒誒誒,等會兒,你干什么?。俊绷终榘讶藬r住。
太過分了,合著慕容嫣覺得皇宮里的一切才是最好的,別的稍微壓過她都不行?
林臻說道:“嫣兒,你這脾氣什么時候能改改?人家御膳房總廚學(xué)做菜,還不是為了討好你?。俊?/p>
“哼?!蹦饺萱虌珊咭宦?,抱著肩膀不說話了。
她不說話,林臻也不說話;林臻不說話,司馬椿蕾就更不會說話了。
一時間偏殿內(nèi)的氣氛有些尷尬,站在角落里等待伺候的麝月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慕容嫣長嘆一聲。
“唉,夫君啊,這次真的要打北燕嗎?朕昨夜翻看戶部奏折,今春賦稅較往年雖有增長,但西北糧倉因去歲雪災(zāi)尚未補(bǔ)足,朕還是覺得為時尚早。”
林臻放下青瓷茶盞,杯底與檀木桌碰撞出輕響,他挺直腰板,玄色錦袍上暗繡的蟒紋隨著動作起伏:“北燕好戰(zhàn),尤其他們的皇帝更是如此,時不時的就要騷擾秦國邊境。去年更是聯(lián)合顧云松偷襲我大乾,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進(jìn)攻北燕,是因?yàn)樗麄円呀?jīng)把大部分兵力都派到了雁門關(guān)剿匪,國內(nèi)空虛,而我們則是經(jīng)過兩場大勝,兵鋒正勁。只要我們偷襲成功,北燕必定滅亡。而我大乾的疆土,將再一次擴(kuò)大?!?/p>
“北燕那種苦寒之地,連雨都不下,就算擴(kuò)張了又有什么用?”
“這你就不懂了,北燕雖然與蠻蒙接壤,但地下有很多煤礦,尤其是雁門關(guān)一過的大同,煤炭儲量幾乎與東北相當(dāng),是難得的好地方。至于種地,誰說草原就不能開墾了?北面的人放牧,南邊的人種地,互不打擾?!?/p>
說到這,林臻也嘆了口氣:“唉,這天下分裂太久,百姓飽受戰(zhàn)亂之苦,我們不能把一統(tǒng)山河的重任推給后輩。能早一天是一天吧。”
慕容嫣點(diǎn)點(diǎn)頭:“也罷,有你主外,朕很放心。家里的事情交給朕就好了。”
“又不是著急的事情,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已經(jīng)命蘆德豪準(zhǔn)備戰(zhàn)船,以商賈身份運(yùn)送糧草了,估計(jì)再有十天,王爺就會出發(fā)?!?/p>
慕容嫣起身,看了看墻上的輿圖,說道:“這一統(tǒng)天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p>
言罷,她走出偏殿。
她是皇帝,肯定不能一直在這陪著,還要處理很多政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