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玻璃幕墻上像有人往天上倒水。柳妍站在酒店門口,右腳高跟鞋的細跟卡進了排水縫,一扯,斷了。
她低頭看了眼腳踝,沒腫,就是襪子破了個洞。獎杯還抱在懷里,金屬底座貼著胸口,有點涼。慶功宴上香檳的溫度早散了,但主持人念她名字時全場起的那陣掌聲,還在耳朵里嗡嗡響。
“柳總監(jiān),今年金獎實至名歸!”
“這案子從頭到尾都是您一個人扛下來的吧?”
“張總說他全程配合,功勞也得算他一半啊。”
最后那句她記得最清。配合?她冷笑,抬腳把斷掉的鞋踢進路邊積水,赤腳踩進水洼。
水漫過腳背,冰得她小腿一抽。但她沒停,獎杯抱得更緊了些。張恒說在酒店等她,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她信了,所以推了所有慶功邀約,連妝都沒卸,直奔這里。
門童想撐傘送她進去,她搖頭。濕透的頭發(fā)貼在臉上,遮住半邊視線,她用左手撥開,右手始終護著獎杯。
電梯鏡面映出她整個人:黑西裝、白襯衫、灰領(lǐng)帶,老三樣。長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頸后,左耳垂那顆小痣在燈光下微微發(fā)亮。她盯著那顆痣看了兩秒,手指無意識敲了敲獎杯底座——咔、咔、咔——三下,停。
門開。
走廊地毯是深紅的,吸水后顏色更沉,像干掉的血。她一步步走過去,房號是808。張恒訂的,說是視野最好。
門沒關(guān)嚴,留了條縫。
她伸手推了下,沒用力,門就開了。
熱氣混著香水味撲出來。不是她用的那種,甜得發(fā)膩,還摻著沐浴露的檸檬香。浴室亮著燈,磨砂玻璃后有人影晃動,疊在一起,一高一矮。
她站在門口,沒動。
三秒。
手指又敲了三下獎杯底座。
然后往前走了兩步。
助理從浴簾邊探出半張臉,看見她,猛地縮回去。但脖子沒來得及藏住——那條項鏈還掛著。
雙色金屬纏的玫瑰吊墜,銀金交錯,像兩股擰在一起又不肯融合的電流。
柳妍認得。那是她去年母親忌日設(shè)計的,只讓了三件。一件鎖在保險柜,一件在母親遺物盒里,最后一件,她親手戴在張恒脖子上,說:“給最親的人?!?/p>
現(xiàn)在它掛在另一個女人的脖子上。
她張嘴,聲音像從井底撈上來的:“這就是你說的加班?”
話沒落,手一松。
獎杯滑下去,砸在地毯上。沒響。厚得能把心跳悶死的地毯,只讓金屬外殼裂開一道縫,碎片散開,像一朵枯死的花攤在地上。
張恒裹著浴巾出來,頭發(fā)滴水,臉上先是慌,兩秒后變成冷。
“你來干什么?”他問。
“我來干什么?”她笑了一下,嗓子啞了,“我拿獎了。我想……第一個告訴你?!?/p>
“所以你就這樣闖進來?”緊接著他咆哮著說“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也有工作壓力,我也需要放松。”
“放松?”她盯著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