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莊占地面積很大,風(fēng)景秀麗,山上經(jīng)常喂養(yǎng)著一些動物。唐棠跟在元祿身后走進(jìn)去,偶然碰到幾個莊稼漢和侍衛(wèi)拎著獵物,嘻嘻哈哈的迎面而來,這些人看似散漫,卻讓他皺起了眉。
視線淡淡掃過他們緊繃的肌肉,從那蓄勢待發(fā)的氣場中,隱約瞧出幾分殺意。
僅著一眼,便有侍衛(wèi)眸中閃過警惕,他一面和旁人說笑,一面狀似不經(jīng)意地把視線移到唐棠身上。唐棠看的很明確,那侍衛(wèi)仿佛認(rèn)出來了他是誰,愣了愣,立馬收斂了殺意,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他再看向那幾個莊稼漢,果然,那幾個人也迅速移開視線,干笑著沒話找話的走遠(yuǎn)了。
丞相表情不變,仍然是那副溫和雅致的模樣,他跟在元祿身后走向大殿,一路路過了兩三波這樣偽裝的人,嘆了口氣,心想:
戒備這么森嚴(yán),看來,是江堯體內(nèi)寒食散的毒爆發(fā)了。
元祿帶著他走到寢殿外,將門輕輕推開,恭敬的立在旁邊,垂著眸,壓低聲音。
“大人,您進(jìn)去吧?!?/p>
今日天兒有些冷,呼出的氣也是都是白霧。丞相淡雅如竹的青色衣裳外便壓了件披風(fēng),青絲被一根玉簪固定,少了些一品大員的官威,多了些世家公子的書卷氣,他對元祿微微頷首,音色清潤:
“有勞公公帶路。”
說著,他抬眸看向寂靜的大殿,淡然自若的邁開腿,緩緩走了進(jìn)去。
密不透風(fēng)的大殿內(nèi)略有些昏暗,連個火盆都沒點,冰冷的死水一般壓抑,唯有一點粗重的喘息,從那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床幔中透露出,血腥味兒隨著他走進(jìn),越來越深重。
唐棠眼皮一跳,剛要快步走過去,便聽床邊傳來一聲物體墜落的輕響,那東西骨碌碌滾過來,撞在唐棠腳邊,停下。
他腳步停頓,垂下眸,瞧見一只白玉杯子,安安靜靜的碰到他腳邊。
東宮的物件以白玉最多,這只杯子質(zhì)地細(xì)膩,一看便價值不菲,和他常用的極為相似。
唐棠抿了抿唇,將杯子撿起來,走到床邊,掀開床幔。
床幔掀開,濃厚的血腥氣遮擋不住的涌了出來。只見,江堯穿了一件單衣,手和腳被結(jié)實的綢緞牢牢系在四根床柱上,磨得皮開肉綻,鮮血洇透了捆綁的綢緞,流淌過他過于蒼白的肌膚。
他似乎并未沒發(fā)現(xiàn)有人進(jìn)來,猩紅眸色充斥著瘋狂和暴虐,嘴中也被勒住,低吼壓抑在喉嚨中,不時溢出粗重的喘息,殿內(nèi)一個火盆都沒點,他卻熱得汗?jié)窳艘律?,肌肉時不時抽搐。
那白玉杯,便是從他被綁住的一只手中,掉落下去的,而這張床上,還布滿了唐棠熟悉的東西。
他用過的毛筆,寫壞的字,換下來的舊衣物,一節(jié)料子很舊了的斷袖,跑馬那天丟了的手帕,和兩三個玉佩穗子,那穗子看起來不新,邊緣磨出了毛刺,這些東西零零碎碎包裹了江堯。
唐棠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口密密麻麻的疼,將杯子放進(jìn)江堯那只虛握著的那只手中,彎下腰輕輕捧住他的汗津津的臉,清潤聲音輕緩:
“怎么弄成這個樣子了?!?/p>
江堯呼吸灼熱,喉嚨發(fā)干,密密麻麻的癢從骨頭縫里鉆出來,宛若螞蟻啃食血肉,吃光了五臟六腑,急躁壓不住的翻涌,他汗津津的脖子繃出一道道駭人的青筋,眼前更是血紅一片,手腕和腳腕皮開肉綻,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
直到一雙微涼的手,捧起他的臉,淡淡書墨香鉆進(jìn)他的呼吸,他眼前的猩紅才褪去了些。
那書墨香江堯太熟悉了,這兩天他就是靠著這些死物上的味道,挨過了一天又一天。
布滿血絲的漆黑眼眸逐漸懵懂,靜靜看著唐棠。汗水落進(jìn)了他的眼睛里,他緩慢的眨了眨,刺激出些許淚水的眸,溢出幾分貪戀。
江堯神志不清,只以為是自己疼的狠了,夢到了他的老師??谇粌?nèi)的軟肉被磨壞,血水被他吞咽下去,喉嚨哼出幾聲破碎的音調(diào)。
委屈兮兮的,叫唐棠心中酸澀,他輕輕放下江堯的臉蛋,出去叫元祿打了盆溫水。
等水來了,他端進(jìn)殿內(nèi),瞧見遮擋起來的床幔隱隱約約露出個縫隙,江堯便從縫隙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他,床邊的那只手握著酒杯,微微顫抖。
唐棠把水盆放在床邊,給江堯解開嘴中勒著的綢緞,手帕擦掉他溢出來的血,再用小心剪掉他濕淋淋的衣物,給他擦拭了一遍身體。
當(dāng)然,他也看到了江堯脖頸處那汗?jié)窳说募t繩,復(fù)雜且心疼的收回了視線,繼續(xù)給他養(yǎng)大的孩子擦拭著身體,手腕處的相思豆微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