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遙端坐在瑞蓮閣的正廳之中,耐心等待著應灼查賬。
應灼指尖輕捻賬本,書頁翻飛間,精準停在缺失的那一頁。
她抬眼望向賀遙,后者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動。
縱使今日應灼氣色稍緩,周身散發(fā)的威嚴卻分毫未減。
賀遙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緩緩放下茶杯,解釋道:“幾日前,賬本不慎被墨水沾染,便做了些處理。
”應灼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想必是我家那小崽子做的吧,你無需替她掩飾。
”賀遙輕輕搖頭,為衛(wèi)星朗開脫:“將軍也只是無心之舉。
”應灼不再糾結于此,轉而翻閱起賬本的其他部分。
當她看到衛(wèi)星朗最近支出兩千兩的記錄時,眉頭微微皺起:“她怎么取了這么多銀兩?”賀遙心中暗自叫苦,他猜到應灼定會追問這筆賬目的去向。
可他哪里知道!-南州衛(wèi)氏,乃是大宣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戶,世代經商,累下潑天的財富。
家族之中,單單出了個征戰(zhàn)沙場的衛(wèi)展嶸。
衛(wèi)展嶸與應灼成婚之際,衛(wèi)家籌備的聘禮可謂奢華至極,進京的隊伍仿若一條長龍,自城門至公主府,浩浩蕩蕩,竟綿延了三日三夜。
婚后,二人恩愛非常,僅有一個獨子——衛(wèi)星朗,衛(wèi)展嶸對她寵愛無比。
衛(wèi)星朗幼時每年都會去南州姑母家小住。
姑母衛(wèi)珠崢對她疼愛至極,家中藏寶樓的奇珍異寶,皆隨她任意挑選。
遇上心儀之物,她便捧在手中細細把玩;若是瞧不上眼的,玩?zhèn)€兩日便隨手丟棄,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玉器,都作了花園的墊腳石。
更令人咋舌的是,衛(wèi)珠崢看著這條由金玉堆砌的小路,還笑盈盈地為它取名“星星巷”,仿佛滿地碎玉真成了墜落人間的星河。
應灼見她如此肆意揮霍,全無半點對錢財珍寶的珍視之意,心中不禁暗暗憂慮。
可衛(wèi)星朗生性頑皮,對母親的良言仿若東風過耳,這邊聽了,那邊便忘,依舊自我,花錢如流水,毫無收斂之意。
應灼無計可施,只得嚴管其一切用度,不許她隨意支取錢財。
直至衛(wèi)星朗年歲漸長,明曉事理之后,才一改往昔驕奢之風。
衛(wèi)星朗此次回京,因應灼不再親自管束,隱隱又顯露出揮金如土的苗頭。
應灼沉吟片刻,語氣堅定,下達了命令:“以后疏兒的零用錢,每月最多只許從府里支取十兩。
一旦超出這個數(shù)額,必須到我這里來報備。
”賀遙點頭應允,心中卻暗自為衛(wèi)星朗捏了一把汗,不知她如何應對母親這突如其來的嚴格管控。
忽而,他想到自己桌上的那塊墨,那塊墨的質地和香氣,都不像平凡之物。
又想到昨晚衛(wèi)星朗回家支取銀兩時的神情,該不會……同清暉園相比,瑞蓮閣的吃食更顯的清淡。
廳外傳來一道清脆之聲,帶著幾分不滿:“我就說嘛,怎的清暉園中未見夫人身影,原是跑到了母親這里開小灶,可惜全家無人在乎我的肚子。
”應灼聞言,眸光微轉,率先望向那聲源之處,只見自家那不甚省心的孩兒緩緩步入,她輕輕放下手中銀箸,聲音中帶著幾分威嚴:“來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