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為什么……為什么任由它立在這里這么多年?
林臻看著她的氣勢終于泄了,手上力道卻絲毫不松,但語氣放緩了幾分,如同在開導(dǎo)一頭迷途的暴怒小獸: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靠一把劍、砸掉一塊牌匾就能徹底解決的!就曾經(jīng)的天道一樣,你能因?yàn)橹滥硞€皇帝昏聵無能就沖進(jìn)皇宮把他殺了嗎?不行!那只會帶來更大的混亂!我們能做的,是改變!”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橙萱,又仿佛穿透了她,看向那象征著不公的巨大牌坊:
“我們要做的,是要讓滄州的太守、讓冀州的刺史、讓整個河北道的府尹、甚至要讓當(dāng)今陛下親口承認(rèn)當(dāng)年的冤屈!親筆下旨!為幽夢的父母洗雪沉冤!昭告天下!”
“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洗刷掉殺父通奸這四個字,刻在幽夢父母骨子里、刻在所有知道這個故事的人心中的滔天污名!才能讓所有誤解過的村民、讓所有不明真相的世人,真正明白冤情所在!而不是偷偷摸摸砸掉一塊冰冷的石頭!那只會讓人覺得是賊人泄憤,反而坐實(shí)了心虛,明白嗎?!”
他每一句話都斬釘截鐵,充滿了力量感,清晰地指出了何為真正的“洗冤”!
橙萱眼中的怒火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一種震撼,還有一種被點(diǎn)醒后的深深無力感。
是啊……就算砸碎了牌坊又能怎樣?
那牌坊上刻下的字,那官方蓋棺定論的污名,早已刻進(jìn)了歷史,刻進(jìn)了無數(shù)人的記憶里。砸碎了石碑,砸不碎人心中的偏見。
她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剛才那股沖天的怒火和力量感瞬間被抽空。
剛才還緊握著劍柄的手腕,此刻在林臻有力的鉗制下微微發(fā)顫,連帶著整個身體都有些軟。
“你……你弄疼我了?!彼齽e過臉,聲音不再尖銳,帶著一絲疲軟和不易察覺的委屈。
連掙脫的力氣都小了許多。
林臻感受到她身體的變化,這才緩緩松開了鉗制著她手腕的右手。
橙萱默默地將佩劍收回劍鞘,動作有些遲緩。
她抬起另一只手,輕輕揉著被林臻攥得發(fā)紅微痛的手腕,那白皙的肌膚上清晰地留下了幾道紅痕。
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顫動著,看不清表情,但那份挫敗和無奈卻清晰可聞。
“那……”她揉著手腕,悶悶地問,“我們現(xiàn)在去哪?”
林臻翻身上馬,目光投向不遠(yuǎn)處那被封閉的東門方向,沉穩(wěn)地吐出兩個字:
“進(jìn)村?!?/p>
他抖了抖韁繩,補(bǔ)充道:
“找村里幾個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問問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需要通過親歷者之口,挖掘出當(dāng)年被掩蓋的細(xì)節(jié),為翻案積累最直接的證據(jù)。
兩騎再次并轡而行,不再沖向那恥辱的牌坊,而是繞過它,沿著村民們重新開辟的小路,
嗒嗒的馬蹄聲叩響了溪林村久閉的東門遺跡,踏入了這座承載著幽夢最不堪回首往事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