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低低地響起。
很快,兩名穿著皂衣、腰間掛著鐵尺的“特區(qū)巡防隊”隊員(由金吾衛(wèi)退役老兵和本地招募的壯丁組成)聞訊趕來。
他們皺著眉頭,捂著鼻子走進屋內。
簡單地勘察了一下現(xiàn)場,翻了翻王有德那件寫著血字“罪……在……我……”的骯臟吏服,又詢問了嚇傻的霖哥兒幾句。
“行了!沒什么好看的!”領頭的巡防隊員揮揮手,聲音帶著公事公辦的冷漠,“自殺!自己抹了脖子!死透了!”
他厭惡地踢了踢地上的瓷片:“找個草席裹了!拖到城西亂葬崗埋了!動作快點!別臭在這里!”
“是!”另一名隊員應道,動作麻利地找來一張破草席,像處理垃圾一樣,將王有德的尸體卷了進去,用草繩胡亂捆了幾道。
兩人抬起草席,如同抬著一捆柴火,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土坯房。
霖哥兒終于回過神來,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爹——??!”
他猛地撲過去,想要抓住那卷走的草席。
“滾開!小崽子!”巡防隊員不耐煩地一腳將他踹開,“晦氣!”
霖哥兒被踹倒在地,沾了一身泥污。
他趴在地上,看著父親被草草卷走的尸體消失在巷口,小小的身體因為巨大的悲痛和恐懼而劇烈顫抖著,哭聲凄厲絕望,如同受傷的幼獸。
五姨娘聞訊趕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她站在巷口,看著霖哥兒趴在地上痛哭,看著巡防隊員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間散發(fā)著惡臭的空屋。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復雜難辨。
有對王有德結局的快意,有對霖哥兒遭遇的一絲憐憫,但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冰冷。
她走到霖哥兒身邊,沒有去扶他,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
“哭什么?他死了,對你,對你娘,都是解脫?!?/p>
“從今往后,你不再是罪官之子。你只是霖哥兒,滬縣的一個普通孩子?!?/p>
“想活下去就站起來,擦干眼淚,去干活。”
說完,她不再看霖哥兒一眼,轉身,挺直背脊,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紡織工坊的方向。
那里,有她的新生,她的尊嚴,她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