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嬤嬤帶著從鹿池撈出來的衣服來到菡萏館的時候陸由心已經(jīng)早一步到了!
見黃嬤嬤果然撈到了衣服,驚訝之余更覺秦莞料事如神。
黃嬤嬤道,“那兩口井也去撈了,沒有,然后便讓大家在鹿池里面撈,沒想到真的撈到了,這幾日鹿池結(jié)了冰,也就湖心還空著,衣服就是扔在那邊的,要不是王妃去說,奴婢們只怕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p>
天氣太冷,那衣服被撈出來不過片刻,等走到菡萏館的時候,已經(jīng)又被凍做了一團。
秦莞命人找了一塊氈毯來,將那衣服放在屋子里等著化凍,陸由心見秦莞做事極有條理,便看著那衣服道,“這衣服在水里泡了這樣多日,想來難留下什么了……”
秦莞點頭,“的確是這樣,不過這是物證之一,總是要找到才好的?!?/p>
陸由心看著秦莞篤定從容的樣子心底不由生出幾分慚愧來,她仗著自己年長又經(jīng)過了不少風(fēng)浪,所以最開始對秦莞并無高看之心,傳聞之中的破案等事,在她看來更是虛無縹緲的,為了名正言順的給秦莞一個封號爵位,便是再如何給她按功勞都是可以的,卻沒想到,那些傳言竟然都是真的。
這么想著,陸由心便看秦莞挽了袖子,也不嫌臟污的將那濕漉漉的衣衫展了開來。
衣衫是最頂級的湖州綢緞,一襲寶藍色繡竹紋的外袍,外加一條藏藍色繡寶象紋的腰帶,因為在水中泡了多時,而湖中又有淤泥,因此此刻看到的衣衫之上盡是污泥點子,然而除了這些污漬,衣服上的破口也是一目了然。
這些破口呈條狀,一看便是因為摩擦被什么刺爛的,倒是和秦莞在梅園看到的血跡相符合。
秦莞一一翻看檢查,片刻之后道,“和我在梅園看到的血跡是一樣的,我猜陸靜承是在梅園被殺,然后移尸到了青松院之中,衣物上有頗多污漬和血跡,旁的更有指向性的證據(jù)倒也沒有?!?/p>
在湖中這么久,何況兇手想必也是檢查過的。
陸由心眉頭一皺,“莞兒,可是我還是不懂靜承到底是怎么死的?!?/p>
秦莞只說陸靜承是窒息而死,可到底如何死的,秦莞卻也沒說的十分明白,聽到陸由心的疑問,秦莞便道,“本來我也有些不確定,可我去過梅園之后,便也有了想法,我想,陸靜承應(yīng)該是被按在雪堆之中悶死的?!?/p>
陸由心眸子微睜,“什么?如此怎會……”
秦莞搖頭失笑,“陸靜承身上沒有更多的外傷,可后頸處卻有一塊淤傷,那淤傷痕跡極重,應(yīng)該是大力按壓或者沖撞所致,而他的耳道,口鼻之中皆有少量的雪粒,也能說明我的推測。”
“梅園的陶然亭之外,極有層雪堆疊之處,也有靠近竹林雪薄的地方,我猜他應(yīng)該是夜會兇手,結(jié)果被兇手出其不意推倒在地,繼而將他按在雪堆之中悶死了,人只要堵住口鼻,不論是用什么堵的,時間長了都會悶死,這幾日天寒,雪堆也能成為殺人的幫兇,陸靜承被按住,掙扎之余手自然也和雪堆有接觸,所以他指甲之中也殘留著雪粒,他人在屋子里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雖然是仰躺著,可尸斑卻是大腿面上和胸腹上出現(xiàn)的更多更明顯,由此可見,他死的時候,是面朝下趴著的,這一點,從他膝蓋大腿上的摩擦傷痕也能看得出來。”
秦莞一字一句條理分明,陸由心不得不信服于她,“靜承好歹是個大男人,兇手如此殺人不容易?!?/p>
秦莞頷首,“的確如此,即便陸靜承一只胳膊失了反抗之力,他也是個成年男子了,光是被壓制到面朝下趴著都不容易,所以我猜測,陸靜承當(dāng)時對兇手并無戒備之心,兇手是趁其不備這才得了手?!?/p>
略一思忖,秦莞又道,“不僅如此,兇手應(yīng)該是在暴怒之下所為,并非有預(yù)謀殺人,兇手隨后雖然移尸,還布置了屋子,又拿走了陸靜承的衣物,可并非是個完美之局,憑他這些處置,如果他早有預(yù)謀,只怕陸靜承真的會死的不明不白。”
陸由心剛開始不覺得,聽秦莞這般一說,竟然覺得十分有道理,如此方才覺得,為人處世的學(xué)問,和推演案情還真是不同,當(dāng)下她不再發(fā)問,只聽著秦莞一個人說。
“如果說陸靜承此前去梅園也是為了見這個人,那么他和這個人的身份有幾種可能,第一,這個人是府中的奴仆,不得不受制于他,第二,陸靜承手中握著這個人的把柄,或者這個人有求于他,所以被他掌控,第一次第二次他們的會面陸靜承十分高興,以至于到了第三次他全無戒備,卻不知二人說了什么,讓兇手起了殺心?!?/p>
陸由心看向黃嬤嬤,黃嬤嬤忙上前道,“奴婢問過府中下人,來了這邊多時,四少爺那般性子,訓(xùn)斥過的家奴不在少數(shù),不過這些人尋常都是老實本分的,暫時還沒發(fā)現(xiàn)十分可疑的,而若說四少爺握著誰的把柄,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秦莞命令白櫻將陸靜承的衣物拿去烘干存留做證物,然后道,“平日里看著老實本分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老實本分,陸靜承身上的尸斑表明他死后維持了一段時間的俯臥姿勢沒變,這個時候,可能是兇手剛殺了人,還未冷靜,然而他卻極快的讓自己平靜了下來,他處理干凈了尸表,又將尸體不聲不響的搬了回去,又將陸靜承擺弄的好似凍死一般,還斷了地龍,這些細節(jié),足以說明此人并非膽小怕事,相反還很有城府和謀算。”
“這樣的人,平日里若是想裝成老實無害的樣子,也是極有可能騙過大家的。”
秦莞說完,腦海之中劃過了陸靜修和陸靜承二人,不知怎么,陸靜修本來是她最為懷疑的人,可如今想起陸靜承的做派,她反而對他疑心消弭殆盡了,頓了頓,秦莞又道,“二老爺那邊如何?”
陸由心一聽這話嘆了口氣,“昨天晚上,兩個人都在尋死覓活,逼得我過去了一趟,不過這兩日下來,他們的精氣神也被磨完了,大抵沒力氣鬧了,悲痛便又上來了,看著怪可憐的,早間我讓他們?nèi)チ艘淮吻嗨稍?,我那二嫂?dāng)場便又暈過去了,如今我不退不讓,他們也只能聽我的,我說過年之前必定找出兇手來?!?/p>
秦莞想了想,忽而道,“不知怎么,我覺得陸靜承這件事不是那么簡單,平日里訓(xùn)斥打罵奴仆之類的,應(yīng)該不至于成為殺人的緣故所在?!毕氲竭@里,秦莞忽而道,“最近,陸靜承可有在陸氏的生意上動過什么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