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江南。
春雨淅瀝,我執(zhí)傘站在碼頭,望著遠處緩緩駛來的客船。
青石板路上泛起潮濕的水光,倒映著兩岸垂柳的嫩綠。
“姑娘,老爺?shù)拇搅?!”小廝在身后輕聲提醒。
我微微頷首,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碼頭另一側(cè),那里站著個戴斗笠的高挑身影,蓑衣下露出一截熟悉的玄色衣角。
三年了,陸承淵還是這般神出鬼沒。
父親被人攙扶著下船時,我?guī)缀跽J不出他了。
嶺南的風霜染白了他的鬢發(fā),卻沒能壓彎他的脊背。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就像小時候那樣。
“顏兒長大了?!?/p>
我鼻尖一酸,還未開口,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讓開!快讓開!”
幾個官差抬著擔架匆匆而過,白布下露出一只焦黑變形的手,那手腕上戴著一只褪色的紅繩,繩結(jié)打法我無比熟悉。
六年前,我親手將它系在陸晏辰腕上,說能保平安。
醫(yī)館里彌漫著苦澀的藥香。
“燒傷入肺,加上多年郁結(jié)于心……”老郎中搖頭,“撐到現(xiàn)在已是奇跡。”
我站在病榻前,望著那張面目全非的臉。
三年前那場大火后,所有人都以為陸晏辰死了,原來他一直在江南茍延殘喘。
“為什么……”他氣若游絲,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忍受酷刑,“……來見我?”
窗外雨打芭蕉,我替他掖了掖被角:
“聽說嶺南有種藥能治燒傷,我爹帶了些回來?!?/p>
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沫濺在枕上。
我下意識去扶,卻被他用盡全身力氣推開!
“走!”
他嘶吼著扯過被子蒙住頭,“溫卿顏……別看我……別……”
聲音漸漸變成嗚咽,像受傷的野獸。
回府的路上,陸承淵不知何時跟在了身后。
“當年火場里,他求我一件事。”他忽然開口,“猜猜是什么?”
雨絲模糊了遠處的青山,我駐足望著河面上破碎的倒影:
“讓你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