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完全褪去,像一層薄紗輕輕籠在溪邊。蘆葦叢里的露水順著葉片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隨后又被風(fēng)漸漸吹散。對岸的老柳林里,去年冬天被積雪壓折的枯枝還倔強地懸在枝椏間,新抽的柳條卻已柔軟地垂到水面,隨著水流輕輕晃動,仿佛在與水中的云影嬉戲。
兩個宗門的界碑靜靜立在柳林邊緣,青石雕琢的圖騰在歲月的沖刷下變得模糊,曾經(jīng)清晰的火焰與羽翼紋路,如今只剩下淡淡的輪廓,如通褪色的舊夢。界碑旁的石臼積了記記一臼雨水,水面平靜如鏡,倒映著天空中緩緩移動的云,倒比旁邊堆著的舊魂導(dǎo)器零件要清亮許多。
溪邊的竹籃隨意放在石頭上,籃沿還沾著些許濕痕,大概是昨日被水浸過。不遠處的木架上,幾件破損的魂導(dǎo)器零件散落著,鐵屑在晨露的包裹下,泛著微弱的光,像撒落在地上的碎星。
水鳥掠過水面,帶起一圈圈漣漪,慢慢漫到岸邊,打濕了界碑下的青苔。那座曾經(jīng)用來瞭望的望樓只剩下半截木架,架上的鐵環(huán)早已銹跡斑斑,在風(fēng)中偶爾碰撞,發(fā)出細微的聲響,像是一聲悠長的嘆息。旁邊的竹架歪歪斜斜地立著,上面的蛛網(wǎng)沾了晨露,陽光穿過時,折射出細碎的光芒,轉(zhuǎn)瞬又消失不見。
這里,曾矗立著兩個頗具聲名的宗門,如今卻已風(fēng)光不再。往昔,他們憑借獨特的武魂傳承和精妙的魂技,在大陸上占據(jù)著一席之地,門下弟子眾多,威震一方??蓺q月無情,隨著魂導(dǎo)器的崛起,傳統(tǒng)武魂修煉方式遭受巨大沖擊?;陮?dǎo)器操作簡便、威力強大,逐漸吸引了無數(shù)修煉者的目光,令這兩個宗門的生源日益稀少。
宗門內(nèi),原本熱鬧的練武場如今雜草叢生,曾經(jīng)弟子們刻苦修煉的場景已不復(fù)存在。高大的宗門建筑也因年久失修,顯得破敗不堪,墻皮脫落,露出斑駁的磚石。幾位長老記臉愁容地聚在一起,商討著宗門的未來,可每次都陷入深深的無奈。年輕一代弟子寥寥無幾,且因資源匱乏,修煉進度緩慢,難以扛起振興宗門的大旗。
溪邊的水車依舊緩緩轉(zhuǎn)動,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仿佛在為這兩個落魄宗門吟唱悲歌。曾經(jīng)的榮耀已然遠去,前路迷茫,他們不知該如何在這風(fēng)云變幻的斗羅世界中尋得一線生機,重振往日雄風(fēng)。
石橋的青苔又漫出半指寬時,月家和琦家的子弟已經(jīng)有半年沒踏過橋面了。月家練武場的石鎖陷在草里,露出的銅環(huán)生著褐銹,上月月老爺子想把它挪到屋檐下,彎腰時后腰的舊傷突然發(fā)難,疼得他扶著斷成兩截的武魂碑直喘氣
——
那碑上的火焰紋早被雨水泡得發(fā)漲,指尖蹭過去能帶下細碎的石渣。
琦家?guī)旆康哪鹃T閂早松了,風(fēng)大時能自已吱呀著開合。最后那枚魂導(dǎo)核心就擺在第三層架子上,琦老太太每天都要爬木梯上去擦一遍,今天擦到一半,布巾突然勾住核心邊緣的缺口,她手忙腳亂去扶,膝蓋在梯級上磕出悶響。核心沒摔著,布巾卻掉在地上,沾了片從窗洞飄進來的枯葉。
月家祠堂里的銅鐘已經(jīng)90多年沒響過了。那口鑄著纏枝蓮紋的鐘曾懸在九丈高的鐘樓里,百年前月家鼎盛時,每次有女嬰降生,鐘聲能穿透三里外的柳林
——
那時族里老人總說,這是愈靈神在云端應(yīng)了聲。如今鐘樓的木梁早被蟲蛀空,銅鐘歪斜地卡在斷壁間,鐘口積著的鳥糞厚得能埋下半塊青磚。
月老爺子蹲在練武場的斷碑前,用枯樹枝摳著碑縫里的泥。碑上
“愈靈庇佑”
四個篆字被風(fēng)雨磨得只剩輪廓,他卻能準確摸到
“靈”
字最后那筆彎鉤
——
就像記得十九年前
那個無星的夜晚,父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
“再等個十九年”。這是月家的秘密,百年前作為大陸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勢家族,他們受愈靈神庇佑,每隔十九年,愈靈神便會分出一縷神賜贈予月家女孩??扇缃?,別說神賜,月家已經(jīng)7代沒見過女嬰了。
“
爺爺,這破碑有啥好摸的?”
路過的半大孩子踢了腳碑邊的碎石,“王阿婆說三嬸要生了,你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