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周圍凝成細小的光點,像被風吹散的星子。
“爺爺的玉掉了!”
有孩子喊。等月老爺子撿起玉牌時,光點已經散了,只有碑縫里的青苔好像更綠了些。他低頭看襁褓里的月璃,女嬰正攥著玉牌笑,睫毛上沾著的奶漬在陽光下閃,像誰撒了把碎銀。
吝家抓周時,竹盤里的魂導零件突然集l顫了顫。吝琦的小手越過閃亮的金屬件,徑直抓住了角落里的木傀儡。就在指尖碰到傀儡額頭的瞬間,琉璃瓶里的滄瀾之水
“嗡”
地一聲亮起藍光,樟木箱里的獸皮卷自動翻開,圖騰上的水流紋竟像活了似的波動起來。
“這破木頭有啥好抓的?!?/p>
吝家媳婦要把傀儡拿開,卻被老爺子按住手。他看見木傀儡的眼角似乎動了動,像積了百年的塵埃里,終于睜開了半只眼。女嬰把傀儡抱在懷里,咯咯的笑聲驚得窗外的柳絲都晃了晃,落在窗臺上的光斑,恰好映在琉璃瓶那抹藍上。
暮色漫過石橋時,月老爺子把愈靈玉牌系在月璃的襁褓上。對岸吝家的竹院里,吝老爺子正用永夜之水給吝琦擦手心,瓶里的水好像又多了一絲
——
雖然沒人看見,但當兩個女嬰的笑聲順著溪水飄遠時,月家祠堂的銅鐘輕輕震了震,吝家干涸的泉坑底,有顆水珠從石縫里滲了出來。
月璃和吝琦記兩歲那日,月家祠堂的銅鐘又蒙了層灰。
宗門里的青壯年們,把給孩子扯新布的銅板換成了魂導器零件?!暗葤陦蝈X,咱璃丫頭的愈靈神賜……”月家漢子說這話時,月璃正把銀鎖往嘴里塞,鎖上的愈靈花紋在她舌尖燙出個淺印。吝家媳婦往包袱里塞傀儡木雕時,吝琦抓著木雕的小手突然收緊,木雕關節(jié)里的永夜之水,在她掌心沁出絲藍光。
兩位保姆是宗門里最會說“吉祥話”的。月璃攥著發(fā)簪跌進溪水那日,保姆李氏用荊條抽打著洗衣石:“小丫頭片子,魂導器都能弄丟!”發(fā)簪磕在鵝卵石上,突然化作神愈靈簫,泛著的金光嚇得李氏一哆嗦??伤D眼就掐著月璃的臉蛋笑:“這光好看是好看,要是被外人瞧見,你爹娘在外面掙命,哪顧得上你?”
吝琦把溪水卷成水環(huán)那日,保姆張氏往她嘴里塞了顆酸杏:“水潑得記院都是,你爹娘在礦場被魂獸追,就是你這不省心的禍!”水環(huán)“啪”地碎在李氏腳邊,張氏卻按住吝琦的手:“再敢用這怪力,就把你丟去喂滄瀾泉的石頭傀儡!”
月璃把神愈靈簫藏在祠堂梁上的燕窩里。每次想摸,就看見李氏用荊條抽斷碑上的青苔,聽見她念叨“異類要被砍魂骨”。吝琦把永夜之水的藍光,藏進鯊魚傀儡木雕的眼窩里。張氏用酸杏核砸她手心時,她就數著泉坑底的堿花,把水環(huán)揉成小水滴藏在指甲縫。
兩歲生辰那晚,月老爺子從礦場帶回塊沾著魂獸血的愈靈草。月璃盯著草葉上的血漬,發(fā)簪在懷里發(fā)燙,幾乎要再次化作簫,她想起李氏說
“愈靈神最恨會變簫的崽子”,趕緊用手死死按住,攥著發(fā)簪的手慢慢松開。吝家老爺子在琉璃瓶里滴了滴晨露,吝琦望著瓶里的藍光,想起張氏說
“滄瀾泉的傀儡鯊專抓玩水的娃”,把傀儡木雕塞進了灶臺灰里。
保姆們把荊條和酸杏藏在門后時,月璃正往燕窩里塞曬干的愈靈草,神愈靈簫的光被草葉絞成碎星。吝琦把永夜之水的碎片埋在泉坑邊,水珠滲進土里,石縫里的青草突然抽出了三片新葉——可兩個女嬰誰都沒敢說,連保姆們鎖門的響動,都壓不過她們骨縫里,魂力輕輕涌動的聲音。
在等級森嚴的家族l系里,保姆幾乎沒有任何話語權,唯獨在照料幼童時能獲得短暫的控制權。對孩子的精神操控,成了她們唯一能掌控他人命運的方式。她們用謊言讓孩子對自已產生依賴與恐懼,在
“只有聽我的才能活下去”
的扭曲關系里,填補自身在現實中的權力缺失。這種以傷害為代價的
“掌控感”,讓她們在壓抑的生活中找到了病態(tài)的存在感。
‘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好’,‘我家孩子沒有天賦,憑什么你們能如此風光’。
三歲那年,月璃在祠堂撞見李氏對著斷碑啐唾沫:“就該把會變簫的崽子,拴在碑上喂魂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