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滄瀾之水,吝老爺子總在每月初一的夜里拿出來擦拭,布巾要先用晨露浸過,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什么。
“爺爺,這瓶瓶罐罐的又不能換魂導(dǎo)零件,擺著占地方?!?/p>
擦拭魂導(dǎo)炮的少年用抹布撣了撣木架,琉璃瓶被震得晃了晃,他卻渾然不覺。這代孩子只知道家族原叫吝家,因水系武魂鼎盛時能引溪水作屏障,才在大陸上有了名號,卻沒人見過記載里
“滄瀾泉涌,鯊影護族”
的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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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曾在祠堂后院汩汩冒泡的滄瀾泉,如今只剩個干涸的石坑,坑底結(jié)著層青灰色的堿,像誰凝固的眼淚。
吝老爺子把琉璃瓶捧到窗邊,讓月光剛好落進瓶里。永夜之水只剩小半瓶了,是他十年前從泉眼最后一點積水里舀出來的。當(dāng)年家族發(fā)掘滄瀾無極之水,得到滄海無極神的庇佑,每代女嬰降生時,泉眼會泛起銀霧,能在女嬰l內(nèi)埋下控水的機緣??勺源蛉昵白詈笠粋€女嬰夭折,泉眼就一年比一年淺,如今連祠堂里刻著
“馭泉庇佑”
的石碑,都被孩子們當(dāng)成了跳房子的格子。
他拉開抽屜,最底層壓著張泛黃的獸皮卷。卷上畫著滄海無極神的圖騰,線條已經(jīng)模糊,卻能看出神座下的水流匯成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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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dāng)年家族最強盛時,用妖獸皮特制的圖譜,現(xiàn)在被用來墊魂導(dǎo)器的零件盒。有次他看見重孫在卷上畫魂導(dǎo)炮,筆尖戳破了神圖騰的眼睛,他沒罵,只是默默把獸皮卷換了個地方。
月家傳來
“生了個丫頭”
的喊聲時,吝老爺子正用銀勺往琉璃瓶里滴晨露。勺柄刻著的水紋早就磨平,他卻記得這是當(dāng)年永夜泉旁的銀匠打的,那時泉眼的水夠裝記三個大缸,女嬰降生時,族里會取泉水調(diào)墨,在族譜上寫下名字。他手一抖,晨露滴在托盤上,洇出個小小的圓斑,像泉眼最后那次冒泡時的樣子。
“爺爺,三嫂要生了!”
院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吝老爺子把琉璃瓶放回木架,順手將獸皮卷塞進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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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藏了多年的習(xí)慣,總覺得帶著它,滄海無極神就還在看著。庫房角落的舊賬本攤開著,其中一頁記著
“滄瀾泉月出三丈,引萬鯊護月家西境”,墨跡被水浸過,卻能看出當(dāng)年兩家共守一方的情誼。
琦家的竹簾被風(fēng)掀起時,吝老爺子正站在祠堂后院的泉坑邊。坑底的青石縫里,不知何時冒出了棵細弱的青草,葉片上還掛著晨露。他忽然想起年輕時聽老人們說,永夜之水遇女嬰會泛銀光,就像此刻天邊剛冒頭的月牙。
“是個丫頭!”
產(chǎn)房的喊聲穿過后院,驚飛了泉坑邊的小蟲。吝老爺子摸了摸懷里的獸皮卷,指尖在圖騰的水流紋上頓了頓。這孩子該叫吝琦,“琦”
字像極了滄泉曾產(chǎn)出的水玉,雖不耀眼,卻藏著溫潤的光。他轉(zhuǎn)身往回走時,瞥見琉璃瓶在月光下輕輕晃了晃,瓶里的滄瀾之水,好像比剛才多了一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