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百葉窗被拉得很低,午后的陽光只能透過縫隙滲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細長的光斑。楊陶坐在沙發(fā)邊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亞麻布的紋路,眼角的余光卻在快速掃過客廳的布局——玄關(guān)處有兩道門鎖,內(nèi)側(cè)那道是密碼鎖,鍵盤上的數(shù)字鍵有明顯的磨損痕跡,3、5、7這三個數(shù)字尤其突出;客廳與陽臺之間是推拉門,玻璃上貼著磨砂膜,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但門框邊緣積著薄塵,似乎很久沒被打開過;電視柜旁邊的立柜很高,頂層堆著幾個紙箱,箱角露出半截畫布的邊緣。
“你在看什么?”夏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楊陶立刻回過頭,臉上堆起順從的笑:“沒什么,就是覺得你這里布置得很特別?!彼瓜卵鄄€,避開對方的目光——夏邑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針織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著一串銀質(zhì)手鏈,陽光下泛著冷光。這副溫和無害的模樣,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三天前強行將她拖進公寓的那個女人。
夏邑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個素描本。“給你看些東西?!彼跅钐丈磉?,翻開本子的動作很輕,“這些都是我畫的?!?/p>
第一頁是楊陶在咖啡館的側(cè)影,陽光落在她微卷的發(fā)梢上,筆觸細膩得連睫毛的陰影都清晰可見。往后翻,有她在公交站臺等車的樣子,有她低頭看書時的側(cè)臉,甚至有她穿著睡衣倒垃圾的場景——那是她住的小區(qū)樓下,距離這里至少三公里。楊陶的心跳驟然加快,指尖微微發(fā)涼,原來自已早就被盯上了。
“這首詩也是寫給你的?!毕囊刂钢孛璞颈趁娴淖舟E,輕聲念了起來,“你的影子掉進我的咖啡杯,我攪了三次,還是沒撈起來……”她的聲音很柔,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但詩句里的偏執(zhí)像藤蔓一樣纏繞過來,勒得楊陶喘不過氣。
“我去趟洗手間。”楊陶猛地站起來,幾乎是逃進了浴室。
冷水撲在臉上,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浴室很小,瓷磚是淺灰色的,角落里放著一個白色的收納架,上面整齊地擺著洗漱用品——夏邑的東西很少,大部分都是新開封的,顯然是為她準備的。楊陶抬起頭,看向鏡子里的自已,臉色蒼白,眼底帶著驚恐。就在這時,她注意到鏡框與墻面之間有一道細微的縫隙,縫隙里似乎有個黑色的小點在反光。
她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了。
楊陶假裝整理頭發(fā),指尖悄悄探向鏡框邊緣,用力一推——鏡子后面是空的,一個微型攝像頭正對著洗手臺,鏡頭的紅點在黑暗中亮得刺眼。原來她洗澡、換衣服、偷偷抹眼淚的樣子,全被看在眼里。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她猛地將鏡子推回原位,轉(zhuǎn)身時撞到了門框,發(fā)出一聲輕響。
“沒事吧?”夏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沒事,不小心碰了一下?!睏钐瘴孀∽?,才沒讓自已的哭腔漏出來。
晚餐時的氣氛格外詭異。夏邑準備了牛排和紅酒,餐桌上鋪著格子餐布,還點了一支蠟燭。她切牛排的動作優(yōu)雅,刀叉碰撞的聲音很輕,甚至記得楊陶不吃香菜,特意將沙拉里的香菜挑了出來。“嘗嘗這個,我學了很久?!毕囊貙⒁粔K煎好的蘆筍放進楊陶盤里,眼神溫和得像在招待客人。
楊陶握著刀叉的手在發(fā)抖。眼前的女人能在素描本里寫下扭曲的詩句,能在浴室裝攝像頭監(jiān)視她,卻又能在餐桌前表現(xiàn)得如此得l,仿佛她們不是囚禁與被囚禁的關(guān)系,只是普通的朋友。這種多面性像一個巨大的迷宮,讓她看不清真實的出口。
“不合胃口嗎?”夏邑抬起頭,燭光在她眼里跳躍。
楊陶連忙搖頭,叉起蘆筍塞進嘴里,卻嘗不出任何味道。她的目光落在夏邑身后的酒柜上,那里有一瓶未開封的威士忌,瓶身很重——或許可以作為武器。酒柜旁邊的窗戶是老式的插銷鎖,鎖扣看起來有些松動。這些細節(jié)像碎片一樣在她腦子里拼湊起來,慢慢形成一個模糊的計劃。
燭光漸漸暗下去,夏邑還在說著什么,聲音像隔著一層水。楊陶低下頭,掩去眼底的決絕——她知道,順從只是暫時的,想要逃出去,必須先弄清楚這個公寓里所有不為人知的角落,包括眼前這個女人藏在溫和面具下的真實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