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的天空青蒼而高遠(yuǎn),太陽高懸在頭頂,被倒吊起來的火鴉在大柳樹上搖來晃去,一言不發(fā),奇怪地沒有跟她再斗嘴,只是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
這是大荒的白象氏族,是她的家鄉(xiāng),她的小村莊,抱著她的人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白衣女人,而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象英。謝摯忽然倍覺安心,回抱住象英,在她懷里蹭了蹭,模模糊糊地答應(yīng)了一聲。
“小摯,你又流血了?!?/p>
象英憂心忡忡地扶起謝摯,替她擦了擦耳鼻里流出來的鮮血,“xiong口可還疼?”
經(jīng)她一說,謝摯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流血了。
這次不僅是鼻腔,連耳朵里嘴巴里都在往外流血,打shi了她半身衣服,黏糊糊的,散發(fā)著淡淡的血腥氣。
謝摯很苦惱地捻起那塊被血打shi的布料,答非所問道:“衣服又被我弄臟了……阿英,你說族長會不會生我的氣啊?”
“不會?!?/p>
象英知道她是不想答自己了,也不勉強(qiáng),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從懷里取出碗筷,“快來吃飯吧?!?/p>
她擺開碗,里面盛著野菜碎和植物根莖搗成的糊狀物。
大荒貧瘠,食物稀少,大多數(shù)大荒人都以此為食,除非族內(nèi)有可以進(jìn)山打獵的高手,這才偶爾可以擊殺靈獸,獵取一些肉食,但進(jìn)山的風(fēng)險也很大,常常有村人傷亡,含恨命喪大荒。
“我還沒抄完經(jīng)呢……”
謝摯有點心虛,悄悄瞧了一眼身后的青石板——她剛剛抄經(jīng)的時候不知怎么忽然昏睡過去了,離族長罰她的遍數(shù)還遠(yuǎn)得很。
“你也知道族長只是嘴硬心軟,做個樣子罷了?!?/p>
象英偏偏頭,很溫和地笑起來,“快吃吧,小摯,這飯其實就是族長叫我給你帶的?!?/p>
就知道是這樣,謝摯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端起碗來鼓著臉大口大口地吃飯。
她也確實餓了,直到埋頭吃到最底下,這才微微一愣。
碗底靜悄悄地壓著一塊熏肉干。
好像是三個月前族長去萬獸山脈獵的金蹄角羊……謝摯眼眶有點酸,低著頭沒說話,一聲不吭地將肉干吃下去。
象英目光柔軟地注視著她吃完飯,拍了拍身邊的地方,示意她坐過來。
大柳樹蔥蔥郁郁,垂下來萬千碧絲,輕柔地隨著微風(fēng)搖晃,灰黑色的樹干上有幾道淺淺的刻痕,是前幾年謝摯跟象英比身高時留下的印子。
后來象英的個頭突飛猛進(jìn),謝摯還一點都不長,她氣急敗壞,宣布自己從此再也不要跟象英比了。
現(xiàn)在小摯也只到她xiong口……回憶起往事,象英的眼睛里便帶了幾分笑意。
敏感地察覺到象英在笑什么,謝摯一下子惱羞成怒:
“干嘛干嘛,你笑什么啦!不許笑!”
“我又不是真正的大荒人……煩人,我是小矮子還不行嗎?”
她嘟嘟囔囔地說。
大荒人普遍高大,近兩年,連氏族里的小孩子也忽然竄得比她高了,謝摯明面上不說,其實私底下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