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跌到地上的梅先生,謝摯鎮(zhèn)靜地道:“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吧?!?/p>
梅先生啞口無言。
在發(fā)現(xiàn)公輸良言的身份之時,梅先生的反應(yīng)尤為劇烈,驚懼交加之下竟叫出了“她終于還是不肯放過我”,顯然,它以為公輸良言是被人所派。
而這個幕后之人,除過公輸良藥之外,還能是誰?
在方才一口回絕謝摯的提議時,梅先生更是頻頻望向公輸良言,對她的存在相當(dāng)顧忌。
它之所以什么都不愿說,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為公輸良言在場。
——梅先生很畏懼她的姐姐。
謝摯看出了它未表明的隱慮,因此只是斟酌了片刻,便將公輸良言干脆利落地弄暈了過去。
而這一切暗涌的波瀾,白芍都毫無察覺。
梅先生對謝摯的忌憚不由得更深了幾分——這女人對人心的敏銳體察幾乎到了使它害怕的地步,僅憑一句無意之言、一個不慎流露的眼神,便能飛速做出正確的判斷,并且極為果決,不顧道侶可能會誤會自己,便毫不猶豫地將公輸良言擊暈在地。
是它敗了……
梅先生終于收起了所有傲氣,耷拉著羽毛與雞冠,點頭道:“……可以了?!?/p>
它打起精神,無比鄭重其事地道:
“我要稟告搖光大帝的是,公輸良藥背叛了五州!”
顧不上留下更多的時間讓謝摯白芍消化這個驚天秘聞,梅先生接著講下去:
“數(shù)年之前,公輸良藥初初登上家主之位,一面整飭族風(fēng),鞏固自己的地位;一面連續(xù)完善機關(guān)術(shù)數(shù)次,將符文陣法融入機關(guān)術(shù)之中,造出力量可與大能者相當(dāng)?shù)哪救藬?shù)具,使得原本只有木牛流馬之效的公輸家機關(guān)術(shù)在短時間內(nèi)突破到了一種無可企及的地步,之后又與佛陀交好,滲透進入大楚王廷,控制了被酒色掏空身體的年邁楚王……”
沉浸在回憶之中,梅先生面露感慨之色。
“一時之間,公輸家族的威望與勢力在東夷到達了頂峰,而作為締造了這一切的公輸家主,公輸良藥更是擁有了不可撼動的光輝地位,連我在地下的會光市中,也對她的智慧與手段有所耳聞,并且深為嘆服。”
“我對公輸良藥頗為好奇,費盡心思從公輸家手中買來了些許木人殘片,想要一睹天才的創(chuàng)造。
細細觀之,果然精妙絕倫,超越了數(shù)個時代,簡直不像當(dāng)世之物,更不像五州的生靈所能發(fā)明出來的東西?!?/p>
而公輸良藥只是一個凡人,甚至那時還頗為年輕。
梅先生意有所指,謝摯立即明白了它的懷疑:“你是說……”
“正是如此?!?/p>
梅先生喜歡和一點即通的聰明人說話,“讓我起疑的也正在于此?!?/p>
“通常來講,一個人再怎樣驚才絕艷,可她也絕不能逃脫時世的束縛,而需要學(xué)習(xí)借鑒,踏著前人的步子走出新路,不可能憑空創(chuàng)造出一座輝煌樓閣?!?/p>
“而公輸良藥所創(chuàng)新的機關(guān)術(shù),卻正是這樣一座忽然誕生的空中樓閣,毫無憑依地突兀聳立——精確、龐大并且完善,超出了一個人的腦力所能完成的極限。”
梅先生反問道:“公輸良藥的木人,你們也曾見過吧?難不成你們就沒有絲毫懷疑?懷疑那根本就不是一個該屬于五州的東西?”
“……這……我……”
白芍只能搖頭。她確實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公輸良藥。
她心思純一,只顧修行,其實對外界一直都并不怎么留心在意。
東夷人人都聽?wèi)T了公輸良藥的多智近妖之名,不論她又造出什么驚人的器物,也不會太驚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