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中州羈縻大荒的習(xí)慣,通常是人皇親自選派中州的強大王侯來做一部的牧首,至于中心城市的城主,則選修為遜之的本地人作為牧首的副貳;
在實際情況中,其實城主很像是一個小王國的宰相。
但錢進榮非常尊敬雍部的新牧首——淵止王姜既望,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尊貴身份與赫赫戰(zhàn)功,也是因為欽佩喜歡她的為人——
在姜既望剛來雍部的時候,她其實并不大受雍部人的歡迎,眾人對她尊敬有余,而親近不足。
大荒人粗直爽朗的性情叫他們本能地喜歡同樣粗獷的人,可是他們這位新牧首卻看起來纖柔而又文雅,說話柔聲細氣,遣詞排句也講究,顯示出她良好的學(xué)識和教養(yǎng),發(fā)簪上雕著孤瘦的鶴——時人論起來,覺得這位牧首其實也很像是這么一只孤伶清雅的鶴,因此跟她說話的聲氣都比對常人柔和,仿佛怕把她驚走了似的。
她的衣服還是中州式的寬袍大袖,沒有入鄉(xiāng)隨俗改換門庭,換上大荒的服飾,手指伸出來像光潔的玉蔥,烏黑的發(fā)髻挽得很高,看起來像尊表面上流轉(zhuǎn)著柔和珠光的陶瓷仕女,于是雍部的人們便私下議論起來,覺得恐怕這位新牧首——尊貴的人皇的姑母是有些看不起西荒人,不屑與他們?yōu)槲榈?;他們也知道中州人慣常輕蔑的稱呼將他們喚做“西荒蠻子”或者“鬼奴”。
同時他們開始悄悄地懷念自己的上一位牧首:
那是一個七百歲的強壯女人,常常穿著很厚的刀痕斑駁的鐵甲,頭發(fā)花白,皮膚是深深的橄欖色,但是非常有精神,眼神像鷹隼一般銳利而又精明,嗓門尤其洪亮,腰間掛著一柄神獸脊椎鍛造的骨刀,會將獸皮靴子踩在桌子上大聲地跟人劃拳,一口氣喝下一斤的大荒烈酒——她是極少有的大荒本土人封拜牧首,封號叫“烈山候”。
但為了避嫌,她也不能做自己本部的長官,這才領(lǐng)命來了雍部。
但是后來,很快大家又都聽說,原來新牧首大人是死了妻子,這才自請離開歧大都,遠遠地來到西荒最偏僻的雍部來任職,于是便又對她多了幾分同情與敬佩——
大荒人重感情,都知道心愛的伴侶是多么重要。
同時眾人才明白為什么她衣襟上總是佩著白花,服最樸素的深衣,并且在狂歡的宴會上溫和地拒絕一切人的敬酒與獻肉。
比武臺到了!
錢進榮特意選了一個視野最好的地方,請姜既望先入座,“王……啊不,不,是大人——大人您坐。”
“您看,天空中那些符文,就是我們調(diào)試的人在上面對戰(zhàn)打出來的?!?/p>
他在姜既望身旁侍立,以很小的弧度揮動手臂,為她偏著頭低聲地講解:
“也有正在對戰(zhàn)的孩子們;不過,他們能打出來的動靜就小得多了?!?/p>
“嗯,”姜既望望向那些閃爍著光芒的圓臺,“錢城主,今年的英才大比,你可曉得有什么不錯的好苗子?”
“當然,當然!”
說起這個錢進榮立刻便來了精神,他弓著腰扳手指,如數(shù)家珍道:
“我部的蒲存敏,乃是火焰山那位葡萄藤大人的關(guān)門弟子,觀有四種符文,是大荒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人人都說,她是今年英才大比魁首最有力的競爭者。”
“此外,我部還有紫云駝族的駱燃霄,劍熊氏族的熊劍北,外部的比如云牙虎氏族、裂云天馬氏族、大背山的五色鸞鳥氏族……等等,來的都是聲名在外、極其出類拔萃的天才,也頗可以一觀?!?/p>
說到這里,他微微地頓了頓,像是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下定了什么決心,飛快地掃了姜既望一眼,聲音很輕地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