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心里話:她早就覺得謝摯雖然其他都屬上上乘,心性卻少些寧靜持重;趁年少,打磨一些性情也很好。畢竟——
“我不明白……我就不能一生都一帆風順高歌猛進么?非得吃苦受罪?”
謝摯不認同,撐著臉頰小聲嘟囔——玉牙白象覺得她要是有尾巴,此刻準是連尾巴都蔫蔫地耷拉在地上了,“我也沒什么大志向,連每日開心順遂一點都不行嗎?”
還說什么“體味失敗困窘的滋味”……怎么還會有人特地品味這種東西啊喂!她完全想不通!
小孩子脾氣,玉牙白象失笑:“你說得倒是簡單?!?/p>
她伸出手,像逗小狗一樣輕輕地撓了撓謝摯的下巴:
“世上誰人不想一生快快樂樂輕輕松松?只不過,人只要是活在世上,就不能真正超脫,總還是有所希求、不能如愿的。”
“快起來罷,繼續(xù)練?!彼罅四笕俗迳倥βN的鼻尖。
“我也沒說不練呀……”
其實她只是想玉牙白象哄哄她,安慰鼓勵她一番,可是玉牙白象太笨,一點都不懂她的心思,只會同她講那些大道理……
但是——算了,跟萬年前的老古董神祗也不能計較太多,謝摯便又重新振作起來,閉上眼睛專心致志地接著觀察小獅子體內(nèi)的符文。
將觀測到的符文按自己的理解謄刻到體內(nèi)是一個化簡為繁的過程,謝摯現(xiàn)在是觀察別人經(jīng)過繁復化的符文,則就困難得多——她需要從繁推演出簡,從被二次演化過的符文中推演出原始符文,之后才能將它化為自己的符文。
這項工程的計算量非常浩大,極費腦力,且需要極其出眾的悟性,對符文也要足夠親近敏感,再加上一點不可或缺的運氣,這幾樣東西缺一不可;
謝摯這些天一邊推演一邊隨手在地面上打草稿,記錄心得體會,硬生生地磨禿了好幾根寫字的樹枝,有好幾次覺得自己已經(jīng)逼近了成功的邊緣,結(jié)果又在最后的關(guān)鍵一步上功虧一簣,只能另辟新路重新計算,弄得她頭暈眼花,腦袋疼不說,連眼前到處都飄舞著小蟲子似的符文,走路差點撞了好幾回樹,樂得火鴉捧腹大笑。
她將心神再一次沉入符文的世界——神奇瑰麗,變化多姿,玄奧深邃,生機無限——忘記了時間的飛逝,忘記了外界的一切,只是不住地計算推演,試錯重塑。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有飯香氣循著窗縫中飄進來,已經(jīng)到了晚飯的時間——謝摯將從萬獸山脈帶回來的肥遺肉平分給了族人,只給自己留下了一葫蘆金燦燦的肥遺寶血,這些天白象氏族一直在用大鼎煮肉吃,為離開景部草原做最后的準備,香氣有時候竟能飄出好幾里外。
算一算,按往常這個時間,象翠微也是時候該來叫小摯去吃晚飯了……玉牙白象望了一眼忙忙碌碌熱火朝天的窗外,站起身來想喚醒還沉浸在推演之中的謝摯。
小獅子正趴在謝摯膝蓋上腦袋一碰一碰地打瞌睡——它這些天一直陪在謝摯身邊,任由謝摯觀察體內(nèi)的符文,因此不能出去玩耍。
要是換了是火鴉早就開始要死要活地抱怨連天了,但它非常乖巧,一點都沒有不情愿,還是乖乖地由著謝摯一推演就推演一整天,自己則枕在人族少女腿上睡得昏天黑地。
迷迷糊糊聽到玉牙白象的腳步聲,小獅子連忙松開不自覺叼在嘴里的尾巴,抖了抖耳朵站起來:它對玉牙白象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尊敬畏懼。
“無妨。不必如此。”白衣神祗朝它淡淡地點了點頭。
其實玉牙白象倒是蠻喜歡它的,見到小獅子很使她感到親切——在上古年間,太一神也同樣養(yǎng)著這么一只小小的碧尾獅,常常拿那只翡翠獅子當鎮(zhèn)紙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