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處理這種事的經(jīng)驗不足,在上級的暗示下接受了‘和下屬產(chǎn)生矛盾就是我的問題,是我的管理異?!?,因而壓抑自己的訴求,接受上級息事寧人的命令,反過來給她道歉。一直到壓抑太久退讓太多精神崩潰,這才想明白,人生在世應(yīng)該尊重自己的感受。我不是死人,我的感受也很重要。
“很多事的處理都可以歸結(jié)為‘要么狠,要么忍,要么滾’,可我三個哪一個都做不到。道德感入骨沒法主動搞別人,狠不起來;心xiong不夠?qū)拸V被這人搞得受傷很深,忍不起來;又不愿被這種人輕易趕走,助長對方的囂張氣焰,滾不起來。最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斷內(nèi)耗傷害自己。
“而從始至終,最傷人的一點就是,我是真的把她當(dāng)朋友的。
“也正是因為我把她當(dāng)朋友,她才能這樣不把我當(dāng)回事,才敢這樣對待我。
“到現(xiàn)在,我變得不再信任他人,不屑主動為他人著想,處世觀念變了很多?!?/p>
李英才一點都沒覺得她不為他人著想。她是他見過最自然而然為他人考慮的人,他在她的面前總也感受不到尷尬。
只會感到難過。
比如現(xiàn)在,他的心就像是長進了她的思緒,跟著她的話走。她難過,他的xiong口就發(fā)悶發(fā)堵,她受了委屈,他的心就跟著往下沉。
“想想我都二十九了,還活成這個樣子,幼稚無能,小孩似的。”王明昭頗為沮喪地做出了總結(jié)。
原來她二十九歲了。
二十九歲,就人生而言還非常年輕。但對于十九歲的人來說,二十九歲就實在是很大的年紀(jì)了,幾乎就是三十歲了。
但這個姐姐的三十歲,確實與李英才的印象有許多不同。在十九歲的李英才的概念里,三十歲的人是沉穩(wěn)的,冷靜的,不再年輕的,從想法到喜好都會與他們有很大的不同。
可王明昭從未給過他這樣的感覺。
她的三十歲似乎與二十歲的女孩沒有任何不同。她外向,開朗,聲音甜軟,俏皮話多,甚至連處世觀念都帶著一股子的天真。
李英才從來都不知道,二十九歲的姐姐可以是這樣的。
就像他從來也想不到,十九歲的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對二十九歲的姐姐產(chǎn)生……
她太善良,太脆弱,太容易被欺負(fù)了。
如果……如果我能保護她就好了。
這樣的想法。
“我發(fā)誓?!?/p>
王明昭一直陪著李梅,耐心地陪她聊天解悶,直到整整四個小時的透析結(jié)束。
那是李梅最愉快的一次透析。她很少和人說這么多話,更是很少與年長的女性有長時間的交流。原本漫長的透析變得十分短暫,在透析結(jié)束的時候,意識到要與王明昭分開,她甚至感到舍不得,情愿透析再加上那么一兩個小時。
如果每次都有這個姐姐在,那一直讓她很不喜歡的透析似乎也有了值得期待的地方。
李英才將妹妹送回學(xué)校,給她整好衣服,看著她進了校門。
轉(zhuǎn)身進站,地鐵回程。李英才坐上地鐵,拿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
她此前訴說的委屈仍舊在他的腦中,縈繞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