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作為江自洋和何凱麗的兒子,還是作為星禾的掌門人,以及作為他自己,他都希望且必須成為一個擁有正常感情生活的健康的人。
天云機場第一面,他想,莫嘉穗簡直神兵天降。鹽水河邊第二面,他又想,這女的真是神出鬼沒。
——冥冥之中,都再正確不過了。
簡練的回答,嘉穗?yún)s立刻就理解了。她眼神失焦似的彷徨了一瞬,然后點了點頭。
是了,楊箏出事的時候他就說過了。往淺了說,戀愛與結婚,都在他的打算之內,所以才有和楊箏的約會。往深了說,他父母和哥哥都是對待感情很認真的人,家風如此,他當然也一脈相承——說起來,她沖動之后唯一認真思量過的“現(xiàn)實”,除了財產(chǎn)和債務,也就是這一點了。
還真是巧了。
嘉穗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江序臨蹙眉,大概她笑得突兀,和她剛剛那個莫名的問題一樣。怕不是他擔心她真燒傻了。
不用他問,嘉穗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眼眶也開始發(fā)燙。
但就在這頭昏腦漲的滾燙里,她緊緊記著他稱之為“打算”的回答,然后,依舊突兀但脫口而出地,喃喃道出剛剛還說不出口的那句話。
“我很喜歡你?!?/p>
因發(fā)燒而遲緩的聲音,透著如同在學一種新語言的鈍意。嘉穗?yún)s感到一種莫名的滿足,仿佛她禮尚往來地對他作出某種回應,并達成了兩不相欠的平等。
困意漸深,她看不清面前人的臉了,倦怠地闔上了眼睛。
江序臨愣著,他的心好像一間寬敞潔凈而秩序井然的靜室,八風不動地燃著一炷香,然后,某一刻,一截灰斷下來的一刻,他xiong腔里忽然狠狠一震。巍巍殿宇都是假象,紅塵滾滾、煙火飛揚,才是他的現(xiàn)實。
他忽然直覺性地想重新復盤那個原因,重新回答她的問題——他叫她按字面意識理解他的話的,他認為這絕對不會再生歧義的??赡嗡攵鄥柡?,她不著邊際地問兩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就坍塌了一切。
他緊緊盯著嘉穗,遲鈍了好幾秒,才想起再探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江序臨心一緊,趕忙手一招,叫門外那大氣不敢出的護士進來。
“我們現(xiàn)在換病房,你叫醫(yī)生先過去?!?/p>
他這么吩咐一句,然后也不管剛剛那裝模作樣拿進來的輪椅了,本來就是脫褲子放屁的東西,一把將人抄起來攬在懷里。
嘉穗腦袋一歪,磕在他肩上,額頭傳出的熱意,烘在他頸側。
江序臨垂眸看她,看她不正常地發(fā)紅的臉頰,看她不安穩(wěn)顫抖的眼皮。忽然,情不自禁地,他俯下頭,唇輕輕印在她眼皮上。
熱度傳來的時候,他忽然想起那一天,他們在紐約的酒吧里,他昏沉沉的時候,有誰捧著他的臉,也是這樣,輕輕的、溫熱的。
嘉穗再醒來的時候,
天黑得像墨一樣沉,周邊也靜悄悄的。她習慣性動作,從枕頭下摸出了手機,
瞇著眼摁亮了看時間——凌晨一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