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將座椅往后調了些,靠上去,閉起眼睛。
卻很快又睜開。
有人的呼吸聲勝過千萬人步履匆匆。
他又坐起來扭頭看她,這次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江序臨當然知道她為什么不戴結婚戒指。就像他至今頭腦發(fā)昏,不知道他們這趟婚到底是怎么結成的。
事實上他自己從紐約回來后也并沒有戴過戒指,當天落地被何凱麗叫回家吃飯的時候他就摘下來了。
他是昨晚才覺得結婚戒指有必要戴著的。因為困倦的莫嘉穗被他放回床上,孩子般抓起被子一角攏在自己xiong前,露出四根修長手指與潔白瑩潤的肩頭——像月華下一盞干凈的白貝,合該盛一顆世無其二的珍珠。
而他匆忙叫人送來的戒指恰好別無他長,只是因價貴稱得上獨一無二而已。
他承認這是簡單虛浮的愛美之心,卻沒想到緊跟著最實在緊迫、讓他不作他想就必須戴上戒指的時刻。
下午,楊燁失魂落魄地指控他殺死了他的女兒時,他不動聲色地在桌下戴好了結婚戒指。
然后才抬眼看對方,大腹便便意氣風發(fā)的中年人居然可以在半月之內瘦得形銷骨立,眼里的憤怒像火燒后的余燼,哀綿不絕。
而他目光空空,不看對面恨意滔天的眼神,也不看一旁連徐欽都藏不住的一臉驚愕與諱莫如深,只一派尋常地從左手抽屜里取出解聘通知書,丟在桌上,左手虛握成拳搭在椅邊。
他再冷漠地聲明,他早在一月前就已登記結婚,和楊小姐沒有任何關系。
楊燁看見他手上的金色戒圈,再怎么發(fā)瘋般的朝他撲來又被徐欽攔住,口中再怎么控訴著囡囡為了你把命都丟了之類的,他都不聽不看了。
他漏夜趕來工作,不為別的,只是快速地解決楊燁的離職流程。董事會除名、股東解聘、股權分割,辦起來很復雜,尤其楊燁占了個“元老”的虛名。好在拜他這幾年雷霆手段與“忘本”名聲所賜,他就要獨裁,也沒人攔得住,何況深夜里老江都還在睡著。老江這幾年身體不好,老何總是一早發(fā)過話的,天塌了也不要打擾我們兩個老的,如今還有什么事是不能找小江總的?
江序臨知道這又是何凱麗母雞護崽的心態(tài),給他賦權、為他背書。而他今天,也不知羞恥地行駛了這道權力。
工作既然結束,自然就要回家了。死一個楊小姐還是瘋一個楊叔叔,和他有什么關系?
夏夜?jié)u深,也起了一點涼意,滲進花香里,叫人一息一念都會被寒意激得瑟縮一下。
身旁人也忽的蜷縮一下。江序臨扭頭,看見她擱在xiong前的手交疊得更緊,胳膊也縮了縮,是覺得冷了。
他輕輕推門下車,把鑰匙拋給反應迅速跑來的保安,要他待會兒把車停好。又走到副駕駛去,彎腰將熟睡的人抱出來。
他是很小心的,怕把她吵醒。在她迷迷糊糊的嘟囔兩句后舒服地把腦袋卡在他臂彎里再次睡熟后,又無奈地笑了一聲。
她是真的能睡。
剛剛在車上,剎車、拐彎、掉頭,她都不帶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