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聽見有一桌男的在打摜蛋,一個個氣勢好像奧運會冠軍一樣,更是越聽越煩,甚至想過去殺一局,但每次沖動達到頂峰又立刻回落,生出怯意——她打牌其實很一般的。萬一那些男的真的打得挺厲害怎么辦?
就這么一想,更加泄氣,覺得自己今晚來這里“顧影自憐”簡直是太可笑了。
怎么搞成這樣呢?
她心緒難平,周遭越來越嘈雜熱鬧,她就越來越想哭。一低頭就忍不住了,眼一熱,滾下兩行淚來。
“破產(chǎn)了?”忽然有誰拍一下她的肩。
嘉穗被嚇一跳,抬頭看見是酒吧夏老板,忙擦一把臉,吸了吸鼻子,“…嗯?”
“我說,你是不是破產(chǎn)了,挎著個臉?!崩舷脑谒龑γ孀拢半y得來,居然不跟我爭特調(diào)的位置,看你在這坐半天了?!?/p>
“……”嘉穗冷笑一聲,“不僅沒有,還很可能發(fā)一筆大財呢?!?/p>
“?。坎荒馨??!崩舷囊荒槻恍牛裾裼性~地分析,“那你為什么這么喪?本來酒吧里你這樣的我見多了,他們通常都是失戀了——但你?不能吧?!”
嘉穗愣了一下,扯出個無奈的笑來。
“我一直認為我安慰失戀的人順便騙他們買酒的業(yè)務(wù)做不到你頭上。”老夏說得很認真。
嘉穗不想和他探討這個話題。要怎么說呢?她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上一次戀愛是跟學(xué)長,分手時除了譴責一下自己沒人生規(guī)劃之外她毫無波瀾;那之前每一次都是自給自足的內(nèi)心劇場,寫情書想象對方的反應(yīng)就很開心,看到對方襯衫里不穿背心又會立刻下頭,再很快記掛上另一個。世界人來人往,她的流程走得很快。
她無數(shù)次的幻想里,有過自己陷進俗套的浪漫愛,像“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有過自己獨身至死,賺很多錢玩得很開心;也有過自己變得很風流,像港劇里的有錢女主,一定有一句臺詞是“玩玩而已嘛小帥哥”。
唯獨沒有過現(xiàn)在這樣。她的感情、她的婚姻,在玩笑與嚴肅、濃情與薄情、深刻與膚淺之間搖擺猶疑,好像是個心有千千結(jié)的難題,又好像只是胡鬧的玩笑,一刀兩斷就好。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徑直忽略老夏求知的大眼睛,聳聳肩說:“那你就把今晚的特調(diào)給我吧。安慰我一下。”
老夏懵了,“???”
嘉穗笑一笑,站起來,“那我就去準備了哈?!?/p>
老夏留在原地,看著那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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塊的檸檬水,暗罵了一聲,“靠,又讓她忽悠了?!?/p>
嘉穗沒忽悠他。她只是覺得她今天至少該干一件擅長的、出色的事情。她不能處理不好感情、打不贏摜蛋、坐在酒吧里還舍不得點酒痛哭。
那今天就太糟糕了。
于是她在后廚,跟幾個熟面孔打好了招呼后,就系好圍裙開始認真工作。找到自己慣用的那只雪克杯,熟悉老夏新進的一批稀奇古怪的原料。
到特調(diào)時間,她把長長的頭發(fā)在腦后挽成個小揪,出現(xiàn)在吧臺。有酒吧的熟客認識她,尤其是總買她的特調(diào)的小姐妹,嚎著“小莫姐”,給她捧場。
嘉穗莫名地有點緊張。
她此刻并沒有什么搞創(chuàng)意的心情,但能憑借技術(shù)和經(jīng)驗,讓一杯酒至少看起來很漂亮很值錢。
嘉穗無意識地抿緊唇,雪克杯和量杯在手中交替翻飛,她大膽地嘗試了淡粉色。
最終她做出來一杯酒,顏色像晚霞映照下的雪山。
她的特調(diào)一貫是勝在顏值的,所以多是女孩子競價,總有男顧客以無奈又好像很包容的語氣笑看那些有錢又漂亮的姑娘們交“智商稅”,相視一笑,壓低了聲音說“其實很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