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穗心里一咯噔,覺得這人怪神的——她剛剛在梁靜憑的店里還接到嘉禾的視頻。嘉禾從朋友那里得知她偷偷結(jié)了婚,心驚肉跳地向她確定是否簽過婚前協(xié)議,還要把自己的律師介紹給她。
巧得有些驚人。
她奇怪地乜了江序臨一眼,半酸不辣地嗤聲道:“我媽哪舍得罵你啊,她只會覺得你高風(fēng)亮節(jié)而我又頭腦不清楚了唄……”
江序臨笑而不語。
他略安了心,想自己的猜測大概是對的。莫莉?qū)λ麘B(tài)度絕然嚴厲,但對莫嘉穗恐怕有諸多猶豫考量,所以還什么都沒告訴她。他把望山餐廳一樁爛官司拋出去,多少也絆住了莫總手腳。
一頓飯吃完,兩人都不再提其他,江序臨提前看好時間,載嘉穗去城西工作。
兩件客單都在同一個小區(qū),是母女兩人。女兒是金融行業(yè)的精英,把媽媽接來上海,買了兩套房自住。
這客戶在小紅書上聯(lián)系到嘉穗,修空調(diào)只是個由頭,真正目的是想請嘉穗帶自己媽媽干活。老太太獨身,當了一輩子“虎媽”把女兒拉扯成年薪百萬的職場精英,退休后卻無法自洽,住在東城覺得白吃女兒的不好意思,吃個車厘子能吃出母女兩人半個月的悶氣來;回老家又跟鄰居合不來,別人說她當一輩子寡婦可憐要給她介紹老伴,她差點拿鍋鏟給人家腦袋開瓢。時間久了,脾氣變得愈發(fā)古怪,還得了甲亢。
客戶言辭懇切,說她媽媽年輕時就是機床廠三八紅旗手,就愛干維修的活。還說她已經(jīng)愁了大半年,不敢把老母親交給陌生男人,觀望了一個多月,才聯(lián)系嘉穗,出價也十分豐厚。
嘉穗和對方電話交談過一次,莫名覺得那老太太脾氣挺像莫總,不敢貿(mào)然答應(yīng),但平臺確實需要女工,而她還沒有成熟的拓展思路;又被客戶的開價砸得財迷心竅,所以答應(yīng)當面談?wù)劇?/p>
到達小區(qū)時已經(jīng)是傍晚,她預(yù)感今天事多,不會太早結(jié)束,于是讓江序臨先回家。
江序臨沒有推辭,只是說:“那你快結(jié)束前給我發(fā)消息,我來接你?!?/p>
嘉穗低頭檢查自己的工具箱,“嗯嗯”兩聲,然后就開門要走。
“……你會發(fā)的吧?”江序臨冷不丁問了第二遍。
嘉穗動作一頓,跨出去半個的身子又坐回來,似乎覺得他問得很奇怪。
江序臨眼眸微垂,忽然有點低沉地說:“我感覺你還在生我的氣?!?/p>
嘉穗微訝,方才在餐廳里還一派平和篤定模樣的人,忽然變得可憐兮兮。
她又不可避免地感到心軟與心虛,頓了頓,探身過去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俏皮的玩笑語氣,“我生什么氣?免費司機我當然要享受啦?!?/p>
50是她拿來應(yīng)付莫總的一件時尚單品。
“咚”一聲電梯闔上,把笑盈盈的母女倆隔絕在外,嘉穗終于松了口氣。
她閉眼緩了緩神,再拿出手機,看見“飛天大女工”剛搭建好不久的小程序“女工”端里,出現(xiàn)了除她之外的第一個頭像。
老太太在照片里尤顯精神矍鑠,“?,摗眰z字大名一擺,后頭的自我介紹就一句:湖城第二機床廠三八紅旗手。
嘉穗回想剛剛雞飛狗跳搶修廚房水管的過程,以及常瑩老太太是如何溫良老練但又固執(zhí)好強,不禁自嘲一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膽量。
客人的意思,原本是把嘉穗這當“托兒所”,希望嘉穗能收下?,撟雠?,平時讓她有點事情做就可以了。不僅不要工資,還提出每個月六千的“養(yǎng)老費”。
嘉穗?yún)s一心籌謀著平臺的長遠建設(shè)。莫總那天在望山餐廳提的問題她其實一直都在考慮,而江序臨當時的“解圍”發(fā)言雖然令她很不痛快,但她原本的想法就和他差不多。
“飛天大女工”不能一直只是她個人接外快似的小打小鬧,最終,她要做成一個服務(wù)于“女工”和“女客”兩端用戶的平臺。
如今“女客”端算得上穩(wěn)定,她靠自己一家家的拜訪積累了第一批客戶,已經(jīng)有了兩個滿員的客戶群;小紅書賬號和本地生活廣告也都走上正軌,未來顧客越來越多是可預(yù)見的。
“女工”端的擴容則復(fù)雜得多,要去哪里找人?怎么篩選?怎么培訓(xùn)?怎么收費和分賬?甚至,年紀大些的女工會不會使用小程序?這都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