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臨大跌眼鏡,甚至用和她很像的語氣音色,“哈”了一聲。
嘉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問這個,好像是保護性質(zhì)的緩沖。她垂眸小聲說:“你翻我的抽屜把戒指拿出來了……盡管你是我的丈夫,但抽屜是能隨便翻的嗎?”
江序臨足足愣了五秒,才干笑一聲。莫嘉穗可真不是一般人。
他認真地看了看她,總覺得她其實藏著很多話沒說。
但他還是先回答她的問題,云淡風輕的語氣:“我如果對你有偷窺的癖好,昨晚——哦不,前天晚上應該已經(jīng)得到全方位滿足。你覺得你的抽屜比你的身體更值得觀賞是嗎?”
嘉穗:“……”
“觀賞”這樣的詞,不應該用在人身上;她提出的問題,也不應該得到這種狎昵的非正面回答。
她的臉不受控制的升溫,心里卻出奇冷靜。她發(fā)現(xiàn)今天江序臨說話有點沖。就像……故意,想撕破什么、惹怒誰一樣。
她是這么想的,就也這么說了。
晨光越來越清晰,把他寬敞干凈的書房照得更加明亮。江序臨看著她潔白冷靜的臉,愣了一下。然后把杯中的水喝完,想了想,說:“雖然你沒問,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p>
“剛剛我們說的‘楊小姐’,就是我昨晚和你說的,那個車禍死亡的朋友?!?/p>
30嚴肅而荒唐,宏大而狗血。
“半個月前,她在曼哈頓遭遇車禍?!苯蚺R補充說,“在我們結(jié)婚后不久?!?/p>
江序臨平淡的語氣,落進嘉穗耳朵里簡直是平地起驚雷。她在心里“靠”了一聲,除此之外,不知還該作何反應。
江序臨的敘述順序和方才他與父母間的奇怪氛圍好像應該說明些問題,讓人揣測他與這件事或多或少必然有些關(guān)系。
但嘉穗沒這么想。
她當然難掩震驚地看著他,但她在思考的是,這個人的生命體驗和她很不一樣。比她和她姐姐的差別更大。
這種既
draa
又嚴肅的事情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嗎?涉及到人的感情與生命,涉及到動輒八九位數(shù)資產(chǎn)變動的這種。
這種家常便飯的出現(xiàn)與他的身家或社會地位有關(guān)嗎?就像曾經(jīng)也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在她的媽媽和姐姐身上一樣。
金錢、生命、情緒……好像在她們那里統(tǒng)統(tǒng)擁有不一樣的計量單位,跟她的生活存在著類似匯率的鴻溝。一切都變得更宏大也更輕易,如同通貨膨脹,最后什么都不值錢。
“她們”,是江序臨說的那位楊小姐,是她的媽媽與姐姐,也許,也是江序臨本人。
嘉穗童年時對姐姐的喜愛與欣羨,對媽媽的崇拜與懼怕,通通都表現(xiàn)為“敬而遠之”。出于本能或命運,她從一開始就與那個世界割席。后來,少年時期憤世嫉俗,她在嫉妒姐姐的同時又并不愿意過她那樣的生活。
而現(xiàn)在,當她真正長大,真正生出關(guān)切,她才開始產(chǎn)生好奇。已經(jīng)擁有一切的媽媽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姐姐那公主一樣夢幻的婚姻為什么會那么可怕地收場?
事隔經(jīng)年,嘉穗才開始探索她們的世界,就像探索她自己的平行人生。
嘉穗定定看著江序臨,恍然回到一個月前的鹽水河邊,終于肯承認自己草率提議的背后,并不天真的貪心與算計。
江序臨是一座橋梁。
她越過他,想要抵達和觸碰的,并不是他。
嘉穗心中油然浮起一股歉疚,忽的撇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