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夜來得早,才七點多,天就徹底黑透了。老街區(qū)的路燈亮起來,昏黃的光透過霧氣灑下來,給濕漉漉的石板路鍍上一層暖融融的光暈。
指揮部的小樓里,只有蘇硯的辦公室還亮著燈。
他趴在堆記圖紙的桌上,筆尖在設計圖上飛快地移動,偶爾停下來,對著電腦屏幕上的結構模型皺皺眉。社區(qū)博物館的設計方案改到第三版了,總覺得哪里不對——林老當年留下的草圖里,有個圓弧形的展柜,他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完美融入現(xiàn)代結構里。
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沙沙”地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輕輕敲門。蘇硯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抬頭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十一點了。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一聲,他這才想起,晚飯還沒吃。
桌上的保溫杯是空的,早上灌的熱水早就涼透了。他起身想去接水,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樓道里傳來拖沓的腳步聲,還有……鑰匙串碰撞的輕響。
這個點,誰會來?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沈硯舟的腦袋探了進來,頭發(fā)亂糟糟的,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手里還拎著個塑料袋,袋子上印著巷口那家奶茶店的logo。
“還沒走?”他的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我剛從賽車場回來,路過這邊,看燈亮著,就上來了?!?/p>
蘇硯愣了一下:“這么晚了還去賽車?”
“嗯,跟朋友約好的,輸了頓宵夜?!鄙虺幹弁崎T走進來,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從里面拿出一杯熱奶茶,遞給蘇硯,“給你的,珍珠奶茶,三分糖,去冰。”
蘇硯接過奶茶,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一股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里。他記得自已上次隨口提過一句“不喜歡太甜的”,沒想到沈硯舟記住了。
“謝謝。”他擰開杯蓋,喝了一小口,溫熱的奶茶滑過喉嚨,帶著淡淡的奶香,疲憊好像都減輕了些。
“還在改方案?”沈硯舟湊過來看他桌上的圖紙,指著那個圓弧形展柜,“這里是不是有點問題?弧度太陡了,展品放進去容易滑下來?!?/p>
蘇硯心里一動。他也是這么覺得,卻一直沒想出更好的解決辦法?!拔以囘^改弧度,但會破壞整l結構?!?/p>
沈硯舟拉了把椅子坐下,拿起鉛筆,在圖紙上畫了個小小的三角形支撐,剛好嵌在圓弧內(nèi)側?!斑@樣呢?從外面看不出來,還能固定展品?!?/p>
蘇硯看著那個簡單的三角形,忽然茅塞頓開?!皩ε叮∥以趺礇]想到!”他拿起筆,按照沈硯舟的思路修改,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
沈硯舟靠在椅背上,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燈光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連鼻尖上沾著的鉛筆灰,都顯得有點可愛。
他其實不是“路過”。
從賽車場回來的路上,看到這棟小樓亮著燈,心里就像被什么東西勾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就開了過來。巷口的奶茶店本來早就該關門了,他磨了老板十分鐘,才讓人家重新開了機器。
“餓不餓?”他忽然問,從塑料袋里掏出個紙包,打開,里面是兩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剛買的,還熱乎著?!?/p>
蘇硯的肚子又“咕?!苯辛艘宦暎悬c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包子:“你好像什么都備著?!?/p>
“那是,不然怎么當你的‘后勤部長’?”沈硯舟挑了挑眉,自已也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大口,嘴角沾了點油星,像只偷吃東西的貓。
蘇硯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么?”沈硯舟抹了把嘴,沒擦干凈,反而把油星蹭到了臉頰上。
“沒什么。”蘇硯遞給他一張紙巾,眼神里帶著點自已都沒察覺的溫柔,“臉上有油。”
沈硯舟接過紙巾,胡亂擦了擦,目光落在蘇硯手邊的一份文件上——是沈硯舟下午送來的,應付沈父的項目周報,上面還有他自已寫的“本周主要工作:協(xié)調(diào)居民糾紛三次,修改設計方案兩次”,字跡龍飛鳳舞,末尾還畫了個潦草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