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的臉色沉了下來:“不一樣。”他走到幕布前,激光筆點在商鋪的結(jié)構(gòu)圖上,“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榫卯銜接有彈性,能抗震,而且透氣性好,這是鋼筋混凝土替代不了的。沈先生要的是‘看起來一樣’,我要的是‘真的一樣’?!?/p>
“差不多得了?!鄙虺幹蹟倲偸?,語氣輕佻,“反正住進去的人也看不出來。”
“我看得出來?!碧K硯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會議室里的人都愣住了。他很少有這么激動的時侯,連耳根都泛起一點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別的,“這不是給外人看的,是給我們自已看的。讓設(shè)計的,總得有點底線?!?/p>
“底線?”沈硯舟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蘇設(shè)計師的底線,就是讓甲方多花錢,多耗時間?”
“沈硯舟!”蘇硯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只認錢嗎?”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沈硯舟的痛處。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眼神冷了下來,像結(jié)了冰。
“我認錢怎么了?”他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沒有錢,你拿什么畫圖?拿什么修復(fù)你的破瓦片?沒有沈家投錢,這個項目連啟動都啟動不了!你現(xiàn)在跟我談底線?”
他的聲音很大,帶著一股戾氣,震得會議室里鴉雀無聲。張叔想勸,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了。
蘇硯看著他,鏡片后的眼睛里翻涌著情緒,有憤怒,有失望,還有一絲……沈硯舟看不懂的復(fù)雜。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卻像冰錐一樣扎人。
“是,我沒你有錢。”蘇硯的聲音平靜下來,卻比剛才的憤怒更讓人難受,“所以我珍惜每一分錢,想把它花在值得的地方。不像沈先生,錢來得太容易,不知道什么叫‘值得’?!?/p>
“我不懂?”沈硯舟往前走了兩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他比蘇硯高一些,微微低頭看著他,目光帶著壓迫感,“我告訴你什么叫值得——按時完工,拿到利潤,這才叫值得。你那些所謂的‘情懷’,在我眼里,一文不值?!?/p>
蘇硯沒有后退,迎著他的目光,寸步不讓。“在我眼里,你的‘利潤’,才是垃圾?!?/p>
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火藥味。張叔緊張地搓著手,李姐悄悄拉了拉王隊的衣角,誰都不敢說話。
沈硯舟盯著蘇硯的眼睛,那里面的倔強像一根刺,扎得他心里莫名煩躁。他忽然想撕開這人清冷的面具,看看底下到底藏著什么。是真的清高,還是……欲擒故縱?
他忽然笑了,伸手想去摘蘇硯的眼鏡,指尖剛要碰到鏡架,蘇硯猛地偏頭躲開,通時后退一步,拉開了距離。
“沈先生,請自重?!碧K硯的聲音冷得像冰。
沈硯舟的手僵在半空,看著他防備的樣子,忽然覺得索然無味。他收回手,插回褲袋里,轉(zhuǎn)身往門口走?!胺桨肝視屩砀牧税l(fā)給張叔。”他頭也不回地說,“按我說的來,下周必須出最終版?!?/p>
說完,“砰”地一聲帶上了門,會議室里只剩下他余怒未消的氣息。
沈硯舟走后,會議室里安靜了好一會兒。張叔嘆了口氣:“唉,小沈總就是這個脾氣,蘇設(shè)計師別往心里去?!?/p>
蘇硯搖搖頭,重新戴上剛才被碰歪的眼鏡,遮住眼底的情緒?!拔覜]事?!彼叩侥徊记埃粗菑堅O(shè)計圖,指尖輕輕拂過那些標注著“保留”的線條,“方案我不會改。”
“蘇設(shè)計師……”張叔急了,“這可是投資方的意思……”
“他是投資方代表,不是設(shè)計師?!碧K硯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專業(yè)的事,該聽專業(yè)的人。”
那天下午,蘇硯把自已關(guān)在辦公室里,重新修改方案。他沒有按沈硯舟說的換材料、改工藝,只是在工期安排上讓了優(yōu)化,把一些非核心的工序往后挪了挪,盡量壓縮時間。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圖紙上投下長長的光影。他抬手按了按酸澀的眼睛,腦海里卻反復(fù)出現(xiàn)沈硯舟的臉——帶著嘲諷的笑,憤怒的眼神,還有……伸手摘他眼鏡時,指尖劃過空氣的弧度。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單純的傲慢,覺得資本可以凌駕一切?還是……故意針對他?
蘇硯想起林老的事,心里像壓了塊石頭。沈家是投資方,沈硯舟是沈父的兒子。他們會不會……想借著項目,徹底抹去當(dāng)年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