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得再不敢提從前的事。如今想來,娘親他們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小時候的異常,只是單純地將他的chu現(xiàn)當zuo了一種瘋病,然后簡單cu暴地把她與外界隔絕起來。
可是她知dao自己沒瘋。因為直到如今,她依然可以看見他。十三年的時間里,她看著他從一個與自己一般gao的孩zi,長成了一個白衣翩翩的佳公zi。雖然她從來只能看見他一個模糊的背影,一個遙遠的側(cè)顏,或是一抹孤清的輪廓。
她總是一個恍惚,便看見了他,回過神來時,她依舊靜靜地躺在自己的院zi里。她的病還是沒好,十三年的病痛已將她折磨得pi包骨tou。她的臉se白的發(fā)青,嘴唇gan1癟得沒有一絲血se。
大夫總是建議她臥床休息,可她就ai呆在院zi里。呆在院zi里,她總能想起很多他們從前的事。那時候她還沒有真的生病,他還住在她的心里。
白se的日光nuan洋洋地照在shen上,她舒服地瞇起yan睛,今天好像特別的困,困得人睜不開yan睛。有腳步聲響起,不用看她也知dao是誰。
“姑父。”她的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可是姑父聽見了,她gan覺到姑父帶著淡淡趼zi的手輕柔地撫上她的tou。姑父嘆了一kou氣,語調(diào)溫涼而慈悲:“阿彌陀佛?!?/p>
姑父總是這樣,思魚忍不住想笑。明明是個葷腥不忌,又貪財又無奈的假和尚,卻總是一派得daogao僧的模樣,偏偏外人還相信得很。思魚還記得十歲那年她剛從病中睜開yan睛,便看到一個笑瞇瞇地光tou坐在她床前。
她嚇了一tiao,一時還以為自己在哪座廟里看見了活的大菩薩。可是那滿臉微笑的大菩薩突然變戲法一般掏chu了一串紅艷艷的冰糖葫蘆,在她yan前用力地晃啊晃:“思魚,見到姑父開不開心?”
她不記得自己何時有過這樣一個姑父。后來才聽娘親提起,姑父三十年前便在縹緲山chu了家,三十年來從未回來過。而這次她突發(fā)惡疾,爹娘遍請神醫(yī)皆無法之際,姑父竟突然chu現(xiàn),直言為她續(xù)命而來。
續(xù)命,而非治病,她早料到了這一天。姑父從不在她面前唱佛號,所以她知dao,今天她的大限已至。
shen邊的腳步聲愈來愈多,她聽到爹爹沉痛的嘆氣,聽到娘親低低的哭聲,聽到周圍的丫鬟婆zi忙碌地走來走去的聲音。
nuan洋洋的日光照在shen上,一線淚shui自她已經(jīng)無力睜開的yan角hua落,她笑得恬淡而凄涼。
佛音唱響,悠遠而慈悲地縈繞在她耳際,熟悉又陌生。她曾無數(shù)次在寺廟中聽過這樣的聲音,那是超度往生者的梵響。卻原來聽在生者和死者的耳中,是這樣的不同。
她的意識越來越恍惚,她的shenti越來與輕,耳邊親人哀哀的飲泣和shen后紛繁雜沓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往生的梵響如輕柔的羽翼溫nuan地環(huán)抱著她,帶著她飛向那無悲無喜、澄凈安然的遠方。
萬丈佛光映ruyan中的剎那,她忽然憶起某個星月liu光的夜里,恍惚見那人從白玉的gao樓飄然躍xia,有人于樓中喚他的名字:秦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