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仙宗的山門外,來了第一個不速之客。
那是個魁梧的漢子,一身血煞之氣幾乎凝成實質(zhì),右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眼角延伸至下頜,仿佛一條蜈蚣盤踞。
他沒有闖山,也沒有叫囂,只是在距離山門百丈遠的地方停下,然后“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他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與青石板碰撞,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鮮血隨之滲出。
“晚輩屠三,一生殺人三百六十有七,其中枉殺一百零九人,今日前來,愿獻上一身罪孽,求前輩承負,還我道心清明!”
他的聲音沙啞,卻蘊含著一絲奇異的解脫與……期盼。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人影,從不同的方向出現(xiàn)。
一位是身穿素白長裙的女修,容貌秀麗,眉宇間卻縈繞著一股化不開的憂愁,她沒有下跪,只是靜靜地站在遠處,對著禁地的方向盈盈一拜。
“晚輩柳絮,曾為一己私欲,欺瞞摯友,致其道心破碎,郁郁而終,此事如心魔纏身,百年不得寸進,若前輩真能救贖,晚輩愿以余生功德相報?!?/p>
還有一位,是名須發(fā)皆白、步履蹣跚的老者,他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凡人,可他一出現(xiàn),太玄仙宗山門內(nèi)的幾位長老卻同時心頭一凜。
“是枯榮叟,三百年前中州有名的散修老祖,據(jù)說壽元將盡,坐化在即,他怎么也來了?”
枯榮叟沒有說話,只是找了個地方,顫顫巍巍地盤膝坐下,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禁地方向,那眼神中沒有懺悔,只有對生的渴望。
他們就像是投入湖面的第一批石子。
很快,漣漪化作了滔天巨浪。
越來越多的人從四面八方趕來。
有魔道宗門的少主,臉上掛著邪異的笑容,仿佛來參加一場盛大的宴會,將自己精心炮制的惡念當作入場券。
有正道世家的天驕,神情倨傲,他要獻祭的不是罪孽,而是自己為了家族利益即將產(chǎn)生的惡毒計謀,想提前預(yù)支一份機緣。
有衣衫襤褸的散修,在山門外痛哭流涕,懺悔自己為了幾塊靈石而犯下的過錯。
也有身披華服的宗門長老,面色掙扎,似乎在權(quán)衡自己那段不光彩的過去,是否值得拿來交換一個突破的契機。
正與邪,善與惡,高尚與卑劣,在此刻變得界限模糊。
這些人什么都沒做,他們不攻擊,不叫罵,只是在山門外或跪、或站、或坐,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包圍圈。
成百上千道目光,帶著各自不同的情緒,匯聚向太玄仙宗的禁地。
一股無形無質(zhì),卻又沉重無比的氣場,開始在山門外凝聚。
那是由無數(shù)人的罪孽、悔恨、貪婪、欲望、野心、希望……交織而成的洪流。
它不像法力那般狂暴,卻比任何法力都更加污濁,更加沉重。它直接作用于人心,作用于概念。
太玄仙宗的護山大陣,那座由歷代祖師加持,能抵御化神修士猛攻的強大陣法,此刻竟發(fā)出了輕微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