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學(xué)宮的討伐,以一種堪稱魔幻現(xiàn)實的方式草草收場。
孟浩然,這位儒道的大祭酒,并未如眾人所料那般癲狂而死,亦或羞憤離去,他帶著那三千心神俱裂的儒生,就在太玄仙宗的山門外,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們沒有吵鬧,沒有叫囂,只是盤膝在地,神情木然。
曾經(jīng)被他們奉為圭臬的《圣人言》竹簡,如今被隨意丟棄一旁,蒙上了塵土,有人抱著頭,痛苦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有人眼神空洞,嘴里念念有詞,反復(fù)推演著圣人那一拜的深意,更有人直接掏出刻刀,在地上奮筆疾書,試圖構(gòu)建一個全新的、沒有圣人、只有那位前輩的理論體系。
他們竟然當場開始了反思,反思圣賢之道,反思萬古以來的信仰。
這詭異的一幕,讓前來圍觀的東荒修士們頭皮發(fā)麻,這哪里是問道,分明是大型的集體道心崩潰現(xiàn)場,現(xiàn)在又演變成了新道統(tǒng)的萌芽研討會。
太玄仙宗山門外,儼然成了一處新的求道圣地。
圣人一拜,舊道崩塌的消息以超越光速的效率傳遍了整個修仙界。從東荒的窮鄉(xiāng)僻壤,到中州的不朽神朝,無數(shù)茶館酒肆、洞府秘境,都在討論這件足以顛覆歷史的大事。
當消息傳到中州丹鼎山時,一位須發(fā)皆張、身穿赤紅丹袍的老者,猛地一掌拍碎了身前由萬年火玉打造的丹爐。
“荒謬!一派胡言!”
老者聲如洪鐘,震得整座丹鼎山都嗡嗡作響,他便是中州丹道的執(zhí)牛耳者,被譽為丹皇的傳奇煉藥師,丹無極。
與蕭無涯和孟浩然不同,丹無極對所謂的道統(tǒng)之爭毫無興趣,他一生癡狂于丹道,堅信丹藥是奪天地之造化、逆陰陽之玄理的至高藝術(shù),是煉藥師心血與智慧的結(jié)晶。
可他聽到了什么?
東荒那片蠻夷之地,出現(xiàn)了一片所謂的神跡藥土,能讓凡草一夜之間蛻變?yōu)榍觎`藥,甚至萬年神藥。
這在丹無極聽來,不是神跡,而是對他一生所學(xué)、一生信仰的最大侮辱!
“竊取天地之力,催生藥材,此乃旁門左道!是投機取巧的歪理邪說!真正的神藥,需以無上丹火淬煉,輔以千百種靈材,耗費心血無數(shù)方能煉成!此舉,是在褻瀆丹道!”
丹無極怒發(fā)沖冠。他不能容忍這種作弊般的行為玷污丹道的純粹性。
下一刻,丹鼎山頂沖起一道九色火光,直入云霄,一輛由九條不同火焰凝聚而成的神龍拉著的華麗寶車,撕裂虛空,朝著東荒的方向疾馳而去。
丹皇,出山了。
消息傳回東荒,這一次,東荒的修士們徹底不慌了。
甚至有點想笑。
經(jīng)歷過劍圣叩門、儒圣拜山之后,他們對太玄仙宗那位神秘的前輩,已經(jīng)建立起了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
什么劍道第一,什么儒門圣人,來了還不是得乖乖唱征服?現(xiàn)在又來個丹道皇帝?
“開盤了開盤了?。≠€丹皇丹無極能在前輩的道韻下?lián)味嗑?!?/p>
“我賭一炷香!丹皇畢竟是成名萬古的人物,總得給點面子?!?/p>
“一炷香?你看得起他!我賭他連丹爐都拿不穩(wěn)!我壓三塊下品靈石!”
“你們這群人,對前輩的力量一無所知!我賭丹皇來了之后,痛哭流涕,當場就把他的九火神龍車給前輩當燒火棍!”
太玄仙宗的山門外,比之前更加熱鬧了,修士們自發(fā)地搬來了小板凳,擺起了瓜果點心,甚至還有人做起了現(xiàn)場解說的生意,場面堪比凡間的廟會。
孟浩然和他的三千儒生,被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修士擠到了角落里,看著眼前這荒誕的景象,眼中的迷茫又加深了幾分。
這個世界,好像越來越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