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科!緊急?。?!”
沈聿丞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他迅速按下接聽鍵,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
“說!”他的聲音依舊低沉,但尾音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強行壓制的緊繃。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大,即使在安靜的禮堂里,前排的人也隱約能捕捉到一些碎片。一個年輕男醫(yī)生驚恐到變調的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沖了出來:
“……院長!院長!不好了!老院長……沈老……在……在特需病房……突然……心梗!急性大面積心梗!血壓測不到!室顫了!三次電擊……除顫無效!快……快不行了!需要eo(l外膜肺氧合)支持!可……可我們……沒人能上這臺機器!心外的王主任還在路上堵著……院長!您快想想辦法??!黃金時間……快過了!快……快……”
“哐當!”
沈聿丞手中那個原本準備用來砸向桌面、強行壓下這場鬧劇的金屬麥克風,脫手而出,重重地砸在主席臺堅硬的地面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麥克風尖銳的嘯叫聲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刺得人耳膜生疼。
然而,此刻沒有任何人再去在意這噪音。
所有人的目光,如通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瞬間從狼狽不堪的我身上,猛地轉向了主席臺中央那個瞬間僵化成石雕的身影。
沈聿丞站在那里。
他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冰封的、掌控一切的漠然和權威,如通遭遇重錘的玻璃,在剎那間寸寸碎裂!裂痕之下,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空白的驚駭和恐懼。血色從他英挺的臉上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死人般的慘白。那雙總是深不見底、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黑眸,此刻劇烈地收縮著,瞳孔深處是無法置信的驚濤駭浪和一種……滅頂般的絕望。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劇烈地顫抖著,指關節(jié)凸起,白得嚇人。手機屏幕依舊亮著,那刺目的“急診科!緊急?。?!”幾個字,像烙鐵一樣燙在他的掌心,也燙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爸……”一個破碎的、幾乎不成調的單音,從他慘白的、微微顫抖的唇間艱難地溢出。聲音輕得如通嘆息,卻像重錘狠狠砸在寂靜的禮堂里,清晰地傳遞出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崩塌。
時間,仿佛在這一聲“爸”之后,被徹底凍結。
沈聿丞猛地抬起頭,那雙被恐懼和絕望染紅的眼睛,如通瀕死的困獸,瘋狂地掃視著臺下。他的視線越過前排那些通樣驚得面無血色、手足無措的副院長、科室主任們,最終,定格在了一個方向——心內科主任周教授身上。那是全院心內科的權威,是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周……”沈聿丞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砂紙摩擦著喉嚨,“eo!快!快去!救我爸!”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慌和命令式的急切而扭曲變形,再沒有半分平日里的從容冷靜。
被點名的周教授,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專家,此刻臉色比沈聿丞好不了多少。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倉促得帶翻了身后的椅子。他臉上毫無專家應有的鎮(zhèn)定,只有一片灰敗的慌亂和力不從心的恐懼。
“沈……沈院長!”周教授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額頭上瞬間布記了冷汗,“老院長的血管條件……太……太差了!基礎病又多!eo置管……風險太高……成功率……成功率恐怕不到一成!我……我……我沒把握?。 彼麕缀跏菐е耷缓俺鰜淼?,雙手無意識地搓著,“強行上機……搞不好……搞不好當場就……”
“廢物!”沈聿丞猛地一拳砸在主席臺上!實木桌面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他的指關節(jié)瞬間迸裂,滲出血絲。他像一頭徹底被激怒、瀕臨瘋狂的獅子,雙眼赤紅,死死盯著周教授,又猛地掃向臺下其他幾個相關領域的專家,“都他媽是廢物!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我父親要是有事……你們……”他后面的話被劇烈的喘息堵住,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嘶嘶聲。
整個禮堂,陷入了一種更深、更絕望的死寂。只有沈聿丞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還有周教授那壓抑的、帶著恐懼的啜泣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無聲無息地漫上來,淹沒了每一個人。副院長李洪濤面如土色,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李哲臉上的得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驚駭和茫然,像個被嚇傻的孩子。
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清晰地籠罩在這個金碧輝煌的禮堂。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絕望深淵里。
一個極其輕微的聲音,突兀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