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樣,只有他一個人被困在原地,把他拉下去的人,卻一直高高在上。
頭發(fā)束好,言霽卻遲遲未動,太多情緒被壓抑在心底,有時候會混淆他的認(rèn)知,不知道自己是在開心,還是在難過,也不知道自己是想遠(yuǎn)離這個人,還是想靠近。
一枚虎符被放在他面前,言霽瞳孔微縮,抬眸看向鏡子里的顧弄潮,顧弄潮亦從鏡子里看向他,說道:“成年禮,此后屠恭里率領(lǐng)的皇城軍,任由陛下調(diào)遣?!?/p>
手指一瞬間攥緊,言霽嗤笑了下:“皇叔,你又在耍什么把戲?”
那一瞬間言霽想到無數(shù)可能,或是在試探他,或是在設(shè)計他,甚至是在誘導(dǎo)他像書里寫的去反殺顧弄潮,然后顧弄潮再來一招金蟬脫殼,名正言順將他廢除?
而顧弄潮只是靜靜看著滿目警惕的皇帝,看著他在一瞬后,再次轉(zhuǎn)換成那張純真散漫的笑臉:“無論什么原因,總歸是謝謝皇叔了?!?/p>
言霽彎著眼睛,收下了虎符。
聽話的傀儡,會選擇任由擺布,如果主人想誘導(dǎo)傀儡去殺他,那么作為傀儡的他,自然會乖巧地奉從。
言霽握緊虎符站起身,回身看向顧弄潮,揚著笑問:“我需要給你什么回禮嗎?”
垂地的紗幔輕輕鼓動飄飛,窗外的陽光蔓進(jìn)屋內(nèi),為那雙妍麗的眉眼鍍上一層金輝,顧弄潮伸手將他鬢角的發(fā)絲別到耳后,難得露出一點笑意:“如果可以,我挺希望你能有能力將我取而代之?!?/p>
言霽眨了眨眼:“有點難啊?!彼灰樀?,“要不你把你手底下那些幕僚也給我吧,哦,包括州府的管轄權(quán),還有金吾衛(wèi),這些加起來,倒是有可能。”
風(fēng)過無聲,顧弄潮以一種堪稱溫和的目光看著他,道:“你用什么來交換?”
那雙手柔若無骨地攀住顧弄潮的脖頸,言霽睜著閃爍璀璨的桃花眸,湊過去,氣息交纏間,說道:“拿我自己跟你換可以嗎?”
他試探地將身體貼上去,在顧弄潮唇畔印上一個吻,依然是那樣笑盈盈的表情,像個小流氓道:“太清池里,我感覺到了,你動情了?!?/p>
“皇叔根本就沒表現(xiàn)得這樣,正人君子嘛?!?/p>
顧弄潮抵著言霽的額頭將人推開,眼神中浮現(xiàn)出一絲惱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言霽無所謂地笑:“知道啊。”
“沒大沒小?!鳖櫯睔獾冒l(fā)笑,后退一步整理衣冠,臨走時,糟心地掃了他一眼,“收起你這些作態(tài),太平殿上,好好答問?!?/p>
等屋內(nèi)只剩言霽后,臉上的笑容斂下,瞥了眼鏡子里的自己,郁悶地擰起眉。
-
太平殿,姍姍來遲的小皇帝懶洋洋地坐在龍椅上,環(huán)顧下方,像是尋常上朝那樣,一點也不重視地說道:“諸位大臣趕緊問吧,母后為朕燉了湯,還等著朕回去喝呢?!?/p>
幾位肱骨大臣的臉色都沉了下來,原本得了王爺?shù)姆愿溃粫室獾箅y,在此時都心氣被激起來了,專挑難答的問言霽。
言霽撐著頭,每次都會思考很久,最后說出那句讓人吐血的:“不知道啊?!?/p>
讓人懷疑他根本就沒思考過!
陳太傅便在輪到自己事,問了個最簡單的民生之道:“于民來說,何為本,于君來說,何為本?”
這都是被圣賢們念爛的道理,陳太傅心想,陛下這次該知道了吧。
然而他松下的氣還沒徹底,就見言霽又撐著頭,擰起眉開始沉思,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突上心頭,果然,在萬籟寂靜后,言霽嘆道:“不知道啊?!?/p>
陳太傅兩眼一黑,當(dāng)場暈了過去。
在一陣雞飛狗跳下,這次考校以極為荒唐的結(jié)果結(jié)束了,言霽成了史上唯一一個在考校時答零分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