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八面垂著擋風簾,里面燃著驅(qū)寒的火爐,火爐上溫了茶水,滿亭茶香縈繞,躺椅上也鋪就一層厚實柔軟的毛毯,各處都弄得格外周到,讓人一進去就能放松下來。
言霽一躺下就不想動了,他望著紗簾外紛飛的大雪,殷紅的默林在皎白雪地里形成一道厚重濃彩的色澤,景致綺麗壯麗,詩人筆下都難以描繪出千之一二。
然而并沒等言霽清凈多久,就有人匆匆踩著雪地前來傳話:“西湘姑姑,攝政王問陛下何時回去?”
西湘進去問過言霽,出來時回:“再過一會兒就回?!?/p>
兩刻鐘后,又有人來問:“姑姑,王爺問陛下什么時候回?”
西湘轉(zhuǎn)身進到亭中,出來依然是那句:“過會兒?!?/p>
再過兩刻鐘,又有人來問,西湘還沒進亭中去,就聽陛下暴怒道:“顧弄潮他煩不煩,朕不過出來一小會兒而已。”
西湘頂著帝王之怒:“陛下,要不回了?”
“王爺必是擔心陛下在外面久了會感染風寒?!?/p>
如今顧弄潮被禁足在承明宮,未經(jīng)允許不得踏出半步,所以每當言霽出來久了,就會隔一會兒就派人來問言霽何時回去,倒像被禁足的人實則是言霽。
言霽決定不能縱容顧弄潮再如此管著自己,他已經(jīng)脫離不了這具身體的束縛,萬不可再被人綁在身邊,當即風風火火地擺駕回宮,打算跟顧弄潮硬碰硬回兒。
然而這次顧弄潮叫他回去卻是真有事要商議,言霽還沒來得及發(fā)泄的怨氣戛然止住,聽著王侍中在他耳邊道:“按照禮制規(guī)矩,就算太后去靜修,陛下也得在年關(guān)為太后請安?!?/p>
如今宗室在顧弄潮放權(quán)下起來了,皇室禮制也不可再馬虎,否則就不光是朝堂上勸諫下皇帝這么簡單,而是要直接搬出族規(guī)的。
但言霽根本油鹽不進:“不去?!?/p>
他一直很不喜歡顧漣漪,自從繼位那年得知被關(guān)在冷宮的母妃早已死后,甚至連跟顧漣漪維持表面母慈子孝的樣子都懶得做了。
王侍中素來清廉,膠柱鼓瑟,在朝中并不與任何人交好,大約也是因為他這一股清流,三省將這個不討任何人好的燙手山芋傳給了王侍中,讓他來請陛下為太后請安。
王侍中從來不推卸任務(wù),對每個手頭上的事都盡心盡責,此時亦是如此,誓有一股言霽不答應(yīng),他就繼續(xù)將其中的利弊說一遍。
“一乃,陛下身為萬民之表率,若是傳出不敬太后,會被掛上不孝之名,往后史書上亦會有此惡筆,甚至后世還將潤筆加色,傳得不切實際?!?/p>
“二乃,祖宗禮制不可拋,皇室內(nèi)禮制教度更為謹嚴,若是陛下荒廢了,后代皇帝亦會跟著輕視禮制,往后君無禮,國也將無度,如此下來,大崇早有一天會亂成一盤散沙,不攻自破?!?/p>
“三乃”
言霽幽幽看著王侍中,不明白自己單純只是不想去給顧漣漪請安,怎么說得大崇都要因此而國破了。
大約是對方實在官職低微,很少在言霽面前露臉,言霽竟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還有人比陳太傅都能侃。
“不去!”言霽任他如何說,態(tài)度依然十分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