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討厭顧弄潮這樣看著自己。
他聽到顧弄潮道:“你跟過去變化挺大的?!?/p>
言霽不知道顧弄潮為什么這么說,他不曾覺得自己心性上有過變化。
總覺得自己過往不理解的地方都在這句話里,言霽忍不住追問:“哪里的變化?”
顧弄潮沒肯回,言霽纏著要問,就拿鴿子湯堵他的嘴,言霽便一口氣把鴿子湯喝完,肚子肉眼可見地一點(diǎn)點(diǎn)漲大,喝罷一放碗,飛揚(yáng)的眉宇微挑:“現(xiàn)在肯解釋了吧?”
顧弄潮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他手腕上,微微笑道:“霽兒的手什么時候好的?”
言霽睜大眼,一時忘記了這事,他剛剛捧著碗時動作靈活,沒有絲毫障礙。驟然被撞破,言霽臉上浮起一抹紅暈,明知道顧弄潮是在找措辭搪塞他,可也沒法再繼續(xù)追問了。
正在言霽又氣又惱時,外面響起黑馬長嘶聲,并且一直叫個不停,它從來都沒這樣過。言霽心中疑惑,起身想去察看,剛一站起就被顧弄潮按回長凳上,他抬眸看向顧弄潮,只見顧弄潮擰著眉,視線正落在外面黑黝黝的雨夜中,
“別出來?!鳖櫯甭湎乱痪湓挘兆‰S身的長劍,快步走了出去。
言霽坐在屋內(nèi)什么都不清楚,這種感覺實在讓人心慌。他第一個猜測的就是,啟王的人找到這里來了。
馬不叫了,雨依然淅淅瀝瀝下著。
言霽再坐不住,嗖地站起身,將燭臺蓋上燈罩,端著就往外跑。屋外一片孤寂,風(fēng)過林木,細(xì)雨瀟瀟,那匹黑馬好端端被拴在草棚下,此時正悠閑得吃著草,言霽走過去撫了下鬃毛,它也直起頭往言霽懷里蹭了蹭。
外面沒有任何人,也沒看到顧弄潮。
言霽用燈去照泥地上的足印,走到在籬門下,足跡甚至都戛然消失。
暗黃燈光外是一望無際的黑,光暈將落雨照出一條條細(xì)長不歇又密集的針,言霽抬眸四望,心中焦急,卻又不知去哪尋,怕貿(mào)然進(jìn)了林子里,反而遭遇危險給顧弄潮添亂,他能做的,好像就只有等。
他站在籬門下等著,斜雨將他的衣衫逐漸打shi,長發(fā)也被淋成一縷縷貼在身上。春季的雨依舊冰寒,貼在皮膚上時猶如冰刀刮過,言霽卻像感覺不到這些,雙眼一眨不眨,始終盯著那片林子?;蛟S不進(jìn)屋,就能早點(diǎn)看到顧弄潮的身影從黑暗里走出來。
也不知等了多久,言霽站得累了,將燭臺放在腳邊,蹲下身抱著膝蓋。
一時間,他竟然想叫無影衛(wèi)去找顧弄潮。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雨下得越來越急,風(fēng)也刮得越來越猛,黑馬都已經(jīng)窩在馬棚的角落睡下了,言霽卻依然還在等。
他突然害怕起,萬一顧弄潮回不來,該怎么辦。
之前他一直等,是因為相信顧弄潮一定會回來,可等得太久,言霽開始懷疑焦慮,萬一顧弄潮遭遇不測,萬一林中設(shè)有陷阱
正在言霽惶惶不安時,他眼前出現(xiàn)一只綢帛云錦鞋面。
顧弄潮還在很遠(yuǎn)處,就看到了籬門下的燈光,像是一點(diǎn)飄搖在風(fēng)雨中的螢火,倔強(qiáng)地?fù)u曳著,散發(fā)出一圈很淡的暖光。
走近后,便看到言霽在雨中卷縮著蹲成很小一團(tuán),燈火鍍在他shi漉漉的身上,照亮那雙泛紅的眼眶。
言霽抬起頭時,鼻尖也是紅紅的。
顧弄潮無奈地蹲在言霽面前,捻去他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的痕跡,溫聲說道:“不是叫你別出來嗎?”
言霽沒說話,葳蕤火光照進(jìn)濃墨般透徹的眼眸,那雙眸中清晰倒映著顧弄潮,看了須臾,言霽撲進(jìn)顧弄潮懷里,身體輕微顫抖。
顧弄潮身上有雨水也沒沖散的血?dú)猓砩喜]有傷,只有衣擺處零星濺著幾點(diǎn)血紅色,像是碾落的紅梅。想必血也是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