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舟得令后,看向言霽以眼神詢問,言霽撇過頭,自私且卑劣地將這個殘忍的選擇權給了顧弄潮。
“是。”江逢舟重新站起身匆匆進了屋。
從掌心抽回手,言霽搖搖晃晃地找了個石凳坐下,一眨不眨看著透著燭光的那間房屋,就算御醫(yī)已說難兩全,他也不斷在心里祈禱。
這一年,他向上天許的愿,比一生還多。
明明他都已經是皇帝了,為什么還這么多無能為力。
顧弄潮坐到言霽對面,對上那雙喊著淚光的眼,柔聲寬慰道:“這是傅裊自己的選擇,你已經為她做得夠多了。”
言霽腦袋里亂糟糟的,他對傅裊不止是愧疚這么簡單,每當面對傅裊,他總有種錯亂感,有個聲音一直在對他說。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
——這是一場夢,傅裊怎么可能會變成這樣。
——時間錯了,空間也錯了。
言霽的思緒、靈魂、身體都極其混亂。
冰冷的身體如墜冰窖地顫抖著,恍惚中被帶入一個溫熱帶著清苦藥香的懷抱,言霽明明意識到是顧弄潮在抱他,可生不出一點力氣將人推開。
他應該推開。
可最后言霽任憑了自己墮落,靠在顧弄潮懷里,聽著屋內一聲聲的打氣。
“再用點力?!?/p>
“快了快了,孩子快出來了!”
“頭,頭出來了!別松氣,再用力!”
黑夜都被這些聲音灌滿,嗯啊的痛哼,穩(wěn)婆喊得啞澀的嗓音,御醫(yī)在其中冷靜地指導,還有很輕很輕的,嬰兒哭啼。
孩子出生了。
滿院喜慶的笑聲,眾人全都松了口起,抱在一起又蹦又跳,直到御醫(yī)面色沉重地接連出屋,那些笑,都戛止了。
,說這孩子是他在外的私生子,那他更是百口莫辯。
這些其實還并不是最緊要的,皇宮作為大崇權勢的斗爭中心,在里面長大的孩子無論是否受到呵護,他們都不會擁有童年,被逼著成長,被逼著在還不會說話時就學會懂事,言霽自己都想逃離,更遑論在傅虛還無法選擇時,強行將他帶到宮里。
言霽抱著哭累后睡著的嬰兒坐在偏房,婢女整理好傅裊生前為孩子縫補的東西放到桌上,跪在地上眼眶緋紅道:“陛下,這些都是姑娘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奴婢想著小主子以后用得上,就收著了。”
“嗯?!毖造V連續(xù)兩日沒睡好,這會兒實在不想開口,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
他的視線慢慢落在桌上的木簍里,里面有小老虎鞋子,有二十幾件衣服,尺碼各有不同,大約是從出生到三歲左右,有夾襖的也有細綾制的,上面放著破浪鼓、竹蜻蜓等小孩的玩具,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或許傅裊早就知道,自己撐不過去。
緊閉許久的房門被推開,言霽正暈暈欲睡,聽聞響動霍地睜開眼,從門口照進的日光下,顧弄潮走進屋內,身后跟著的婢女端了一碗粥和幾樣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