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看到小皇帝眼中閃過一抹與往常不符的暗芒,聲音隱在唇齒間低語道:“朕已經對自己足夠狠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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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會不會將人逼得太急了?”
作為冷心冷血的殺手,梅無香從來沒對顧弄潮的決策表示過任何不滿,但這次,梅無香冒著大不韙開了口,倒不是為了別的,而是不想看到那個自己投喂著長這么高的少年,從不知事的小殿下,被主人教養(yǎng)成滿腹算計的皇帝。
十一殿下在太學院讀書的那幾年,吃不慣大鍋飯,偏愛吃鎮(zhèn)國王府的食膳,都是梅無香包好熱騰騰的飯菜,施展輕功飛檐走壁送過去的。
再冷情的殺手,對自己喂大的小龍崽,都會有些護著。
顧弄潮快上馬車前停下動作,眼尾朝梅無香掃了一眼,梅無香立刻跪在地上,脊尾處竄起一股寒意,他越發(fā)不敢動彈。
低著頭只能看到那截暗黑繡著金絲的衣擺,頭頂傳來清冷至極的聲音:“十三歲就會劍走偏鋒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他這副柔軟可欺的模樣,倒是騙過了所有人?!?/p>
顧弄潮坐進馬車里,閉上眼沉心靜氣,直至馬車啟程,走入喧囂的街市,他才悶聲咳出一口血,轉瞬就熟稔地用手帕擦干凈。
他遠比言霽認為的時間段更早認識言霽。
那會兒鎮(zhèn)國王還是先帝最依賴的武將,最險峻的關口都全權交給了他父親,鎮(zhèn)國王府一度是京中最煊赫的權貴,他有五位兄長,兩個弟弟,兄長中三個戰(zhàn)死沙場,一個落得終生殘疾,自己自幼體格較弱,常常被父親責罵無法保家衛(wèi)國。
父親打算將他送進宮中,由皇子擇為伴讀,既從不了武,便要他從文。
那時候,年僅八歲的十一皇子,是父親最為不看好的,哪怕當時小皇子已出嶄鋒芒,但父親卻說,莊貴妃這一母族野心勃勃,作為和親公主生的皇子,沒資格奪嫡。
享受無盡寵愛的十一皇子,卻身陷在詭譎怪誕的泥沼中,前路未卜。
一次宴會上,他遇到了言霽,小皇子穿著錦衣玉袍,安安靜靜坐在他的太子哥哥懷里,跟其他嬌養(yǎng)著長大的孩子不同,那時的小皇子對周圍的事物充滿了警惕,任誰去逗弄他都不予理睬。
隔著煙火遠遠觀了一眼,顧弄潮當時只覺得這個小男孩生得玉雪可愛,眼睛又圓又亮,看著就頗為聰慧。
再后來,父親察覺到先帝對他已生忌憚,便舉家搬往關口,發(fā)生了盤安關一戰(zhàn),有人通敵叛國,三座城池接連淪陷,最后種種罪證直指鎮(zhèn)國王府。
最后,顧氏一族,只剩下早已入主中宮之位的大姐。他本逃過一死,但為了平反冤情,冒著九死一生的幾率,重返京中。
他滿身血垢,不辨容顏,腿上還折了骨,一瘸一拐地由人鞭撻著游街而過,無數(shù)人指著他唾罵,在一黑一明快要暈厥的視野中,他看到一輛華貴的馬車從路中央駛過,然后似被擋了道,停在他面前。
他聽到鞭打他的那位京官恭敬地在喊“十一皇子”。
“他是誰?”那是一道如石落清澗般稚嫩好聽的聲音。
京官答道:“一個罪人?!?/p>
他極力抬起眸子,從掀起的錦簾后,看到一張像是剛大病初愈般蒼白脆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