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遲桉斂下笑容,抿嘴忐忑道:“陛下,我能不能討一個恩典?!?/p>
言霽問他:“你想要什么?”
“我想,”薛遲桉頓了下,用很低的聲音道,“去一趟嶺南?!?/p>
“你去那做”言霽記起來,薛遲桉的家人就是因穆王府獲罪而被發(fā)配到嶺南去的。
最終,言霽答應(yīng)了這事,讓他需要什么去找德喜安排,心里還琢磨著讓影七暗中護送他,薛遲桉輕輕“嗯”了聲,忽然問道:“陛下,若是一個人對你有所欺瞞,得知真相,你會寬恕他嗎?”
和煦溫暖的陽光從柳枝間泄下,園中百花爭妍,春色滿目,言霽收回目光,定定看著薛遲桉道:“不會?!?/p>
欺瞞有大有小,但他心xiong不寬,定然不會輕易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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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好全的一個晴日,言霽打算去趟金佛寺,見一見母妃,順便為她供些香火。
對外,不能直說是去拜祭生母,朝廷上,言霽對百官的說法是,登基一年有余,想要去皇陵祭奠先祖,順便看看皇陵是否需要修繕。
這個理由順理成章,禮部批復(fù),護衛(wèi)軍護航,隨行之眾百余人,繁瑣的流程走下去,待到出宮那天已是三日后,也是欽天監(jiān)特地測算過的吉日,宜祭拜。
風(fēng)和日麗,黃傘開道,京街行人紛紛避讓,浩浩蕩蕩到了皇陵,言霽穿著繁重的袞龍袍被扶下馬車,正望著恢弘冷沉的陵墓大門時,守陵人上前叩拜,得到吩咐起身后,在左前方引路,帶言霽往里走。
守陵人道:“近些年皇陵并無破損,每年撥來維護上花銷的就已足夠,正巧今日攝政王也與戶部的人來清算賬目,就在陵園內(nèi),陛下可要先到那邊去?”
“不必。”言霽沒有猶豫就拒絕了,讓手底下的人都是一愣,守陵人雖避世已久,但也看出來當(dāng)今皇帝與攝政王似乎不睦,止了嘴,說起別的事。
先為開山先祖上了香,再一一拜過幾位先祖的陵墓,最后走到崇玄宗的陵墓前,言霽從木槿手里接過香點上,chajin香爐,撩起衣擺跪下時,身后烏泱泱的一眾人也跟著跪地俯身。
墓碑上刻著里面埋葬的皇帝一生殊榮,言霽一字一句認(rèn)真看過,在場一時鴉雀無聲,蕭風(fēng)吹過道蔭,長明燈搖曳,皇帝不起,無人敢抬頭。
言霽跪了很久,他想,如果人死后真的有意念,那么父皇此刻必然正站在他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痛罵吧。
生前,崇玄宗沒罵過他一句,甚至沒說過一句重話。
為了讓他死后能罵個痛快,言霽自罰般地跪到下午,日頭西落,木槿輕聲喚他時,才回過神,伸手讓內(nèi)侍扶起身。
意料之中的,膝蓋麻痹酸軟,言霽站了會兒沒動,否則等會定要摔跟頭。木槿看出情況,為了皇帝的面子著想,朝下面跟著的人道:“陛下感懷先帝情切,想獨自待會兒,大家先到外面等著吧?!?/p>
“是。”
待人走完后,木槿本想留下來扶一扶陛下,可她若單獨留下來,又顯得有些可疑,畢竟剛說出去的理由是陛下想要獨自待會兒,糾結(jié)時,言霽對她道:“你也出去吧?!?/p>
木槿猶猶豫豫,終是走了。
這一面陵園徹底沒了人,言霽動了動腳,皺著眉嘶了口氣,這次懲罰應(yīng)該夠讓父皇滿意了吧?
他一瘸一拐往石圍邊走,想靠著休息下,可沒走兩步,膝蓋一軟,又摔坐在地上,爬了下,沒爬起來,言霽無語望天,天沒望到,望到一張俊逸翛然的臉。
冰冷對視,顧弄潮朝他伸手,言霽撇過頭,沒撇對方向,再次望向了父皇的陵墓。
還沒來得及心生罪惡,身體一輕,言霽被騰空抱了起來。
無處著力的感覺讓言霽下意識地去抓點什么,剛攀上顧弄潮的肩,言霽像是被灼燙到,立刻又放開,臉上隱現(xiàn)慍怒之色,喊道:“放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