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皇黨的那些老臣咄咄相逼,
如今更是聚天下文人討伐攝政王府,
還請王爺定奪?!?/p>
行至籬門外,顧弄潮停下腳步,看向身后屹立于昏暗天幕下的茅草屋,有雨水飄進眼中,他緊抿唇閉上眼,再睜開時,重歸寂然冷凝,翻身騎上黑馬,與金吾衛(wèi)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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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雨停了。當言霽醒來時,只覺得這片天地格外闃寂,他側(cè)目看向身旁,無人,伸手摸了把床鋪,也是涼的。
看來人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
他坐起身時,感覺到腰際酸痛無比,動一下就是尖銳的痛楚。
言霽只能靠坐在床頭緩了緩,心里自嘲地想,至少顧弄潮給他清理過了,還上了藥,或許這已經(jīng)算得上仁至義盡。
他在睡著時,隱約記得顧弄潮還跟他說過,讓他睡醒時,再上一次藥。
轉(zhuǎn)眸看了眼,伸手可及的地方,果然放著一個瓷白的小瓶子,言霽卻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
如今他是皇帝,而不是放縱本心的言霽。
有些事,應該深藏在黎明前的暗夜里。
言霽睜著眼看著虛空,控制不住地去想,顧弄潮呢,顧弄潮是不是也覺得應該終止這段扭曲的關(guān)系。
他們明明坐在權(quán)利的巔峰,卻只敢在無人的荒郊野嶺,心意相通。
言霽覺得很難受,難受得笑了下,笑完,他平靜地下了床,去拿衣服穿戴,可沒走兩步,腳下一軟,兀地摔坐了下去,疼得言霽臉色蒼白,額頭冷汗淋漓。
他想,陌生的異物感讓人格外不適應。
花了半盞茶的功夫,才重新站起來,勉強將自己穿戴整齊,扶著墻一點點往外走。
路過廚房時,他看到灶里還隱隱燃著火石,鍋里正溫著羹湯,但言霽沒碰,他忍著酸痛彎腰拾起一根柴火,扔進柴灶中,一點點竄大的火苗照在那雙透徹清寂的眼眸中,隨后,他將木柴拿出來,握在手里,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言霽看了許久這座茅屋,根椽片瓦、茅茨土階,一一映入眼底,看著看著,終于做下決定,將手里的柴火扔進土墻周圍放好的茅草中,熊熊烈火頃刻燃了起來,冷風將火焰吹得越燃越大,竄成天高,熯天熾地。
承載這段隱晦關(guān)系的房屋,也漸漸吞沒在大火中,崩塌潰決,消弭無聲。
腦海里一幕幕閃過這些日子里的喧囂荒唐,他們曾忘記各自的身份,失了禮儀邦節(jié),在無人允許的情況下,在這里的每一處俾晝作夜,逾越距離,云夢閑情。
而這一切,本就該付之一炬。
灼燙的火風卷過言霽飛揚的衣擺,將眼中最后一點水汽也蒸干了。身后響起紛沓的腳步聲,一聲響亮激動的“陛下”喚回言霽心神,還未轉(zhuǎn)身,就被兩只胳膊摟住了腰,薛遲桉拿頭蹭著他,哽咽道:“陛下,我終于找到你了?!?/p>
數(shù)百名皇城軍齊齊下馬,鐵甲相撞哐當震響,單膝跪地,整齊劃一地喊:“臣等救駕來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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畿甸外,絕命崖上,一名男子正坐在帳中聽下屬一聲聲告急的稟報,糧草被燒,兵余千數(shù),退路受阻,矢盡援絕。
每一句,都是一條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