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沒多久,言霽在山腳下看到一間草屋,茅椽蓬牖,但是個住處,不知有沒有人。推開籬笆門進(jìn)到里面,言霽喚了聲,遲遲也未有人應(yīng),他這才進(jìn)屋四下打量,屋子沒門,窗戶破了很大的口子,木具上都罩著一層薄薄的灰塵,角落還結(jié)了蛛絲。
心中有些疑惑,結(jié)了蛛絲網(wǎng)的地方,應(yīng)該有很厚一層灰才對。
但沒等言霽想太久,懷里的兔子掙著跳了下去,四處聳動著鼻子嗅聞,剛看到它都在啃樹根了,估計(jì)是餓得狠了,這么一想,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來。
幸好陶罐里還有一些米,只是光有米,沒有任何菜,哦,除了另一個封口圍著一圈水的罐子,那罐子里的蘿卜辣椒豇豆全泡在黃橙橙的水里,一掀開酸氣撲鼻,言霽連忙掩著鼻子將蓋子蓋了回去。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都發(fā)酸了,定是吃不得的。
之后,言霽對著那罐米發(fā)愁,他將生米放到兔子面前,兔子都不肯吃。
可言霽又不會煮飯,他雖然知道生米和水煨在一起就會成為香噴噴的白米飯,但前提是得生火,這項(xiàng)技能,言霽沒點(diǎn)。
他生下來就是皇子,之后連努力都沒又當(dāng)了皇帝,瑣碎雜務(wù)素來無需他沾手,有眾多侍仆掙著做,他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已經(jīng)處理好,伸手即得的。
此時道盡途窮,才驚覺,自己竟然沒一點(diǎn)獨(dú)身生存的本領(lǐng)。
如果抱著米罐餓死,被人找到后定然會成為史書上的千古一恥吧。
言霽只得先出去找柴火,但走了沒多久他就因高燒暈倒了,醒來后天已經(jīng)黑了,四周草木榛榛,虎狼嚎嘯,沒敢在外逗留,言霽撐起身回到那間草屋,脫了shi衣在通風(fēng)的地方晾著,抱著兔子卷縮在shi冷發(fā)潮的床上,在沒門的屋子睡了一夜。
言霽的身體一向很好,睡了一覺后,硬生生靠自己的抵抗力讓燒退了個七七八八,但卻越發(fā)枵腸轆轆,連兔子都窩在同一個地方很久不肯動彈了。
穿上潤干的衣服,言霽就又出去找撿木柴,到中午時,終于撿了些半shi半干的柴回來,順便還割了些草喂兔子,之后蹲在地上學(xué)著書上畫的鉆木取火的動作,戳到晚上,連個火星都沒瞧見。
餓了兩天,饒是言霽都撐不住了。
眼一昏,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再不想動彈。
喉嚨口泛起酸水,餓得睡不著,言霽漫無目的地開始幻想,如果此時面前有一個饅頭,他都能感激得涕泗橫流。
到第三天,言霽繼續(xù)出去尋找,他放棄生火了,決定去找果子吃,沿途作上標(biāo)記以防自己走失不認(rèn)得回去的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終于找到一棵桃樹,這棵桃樹看上去有些年齡了,盤根錯節(jié)錯節(jié),樹干粗壯,生長的枝葉幾乎遮天蔽日,一顆顆圓潤飽滿的桃子掛在枝葉間,看上去十分誘人。
好在樹干是傾斜著長的,爬上去并不難,難在言霽餓了三天,此時手腳軟綿一點(diǎn)力氣也沒,好半天才爬上去一截,又脫力地滑了下去。
等他爬到頂,都已經(jīng)暮色四合,眼看桃子就掛在眼前,可無論怎么伸手都夠不到,前面的枝丫太細(xì)了,根本無法著力,言霽坐在樹枝上休息,再一看下面,黑得像是深淵般高,地面在哪都看不見。
狼嚎四伏,暮沉無光,言霽崩了太久的那根弦此時隱有繃斷之勢,最開始他只是靜靜坐著發(fā)呆,慢慢開始無聲地掉眼淚,到后來啜泣出聲,又想到反正這方圓幾百里都沒個人影,不如放肆地哭一場吧。
沒人看到就不丟臉。
似要把當(dāng)皇帝后的委屈都哭出來,他哭得越來越大聲,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哭一邊罵顧弄潮狼子野心,狗彘不若,那么多人想坐這個位置,為什么偏要選他。
他明明可以當(dāng)一個坐吃空餉的廢物皇帝。
“蠅營狗茍,心懷叵測,詭計(jì)多端,為鬼為蜮,佛口蛇心”言霽將用來形容壞人的詞全用上了,大約是哭得太傷心,罵得太投入,沒聽到疾馳而來的馬蹄聲停在他坐在的大樹下,停了很久。
言霽終于詞窮,他長長嘆了口氣,坐在樹上思考身后事。
一道清冷入骨的聲音突然響起:“哭累了?”
“嗯。”言霽帶著厚重的鼻音應(yīng)答了聲,答完才反應(yīng)過來,忙看四下,然而樹下依然黑得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