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起居使是個愣頭青,連連推卻,硬是不肯接兩個橘子的私相授受,還要將皇帝身邊的大宮女賄賂他這事也寫進去,把木槿氣得不行。
言霽支起頭笑盈盈的看著,突然又興起逗一逗這個幾乎把自己偽裝成透明人般的起居使。
他語出驚人:“太后送來的這四個宮女,姿色未免太平,加一起都還沒皇叔千分之一,無非打發(fā)朕罷了,她要真心替朕著想,那就將皇叔那樣的,送到朕床上啊。”
起居使被這番話嚇得手腕不穩(wěn),筆尖一劃,整頁都被破壞了。
他抖著手,幾乎要將頭埋進膝蓋,耳朵尖紅得充血。
言霽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記啊,怎么不記了?”
這起居使,還真是個不怕死的,喉頭滾動,緩下劇烈的心跳后,抖著手,記錄道:帝曰,四女之姿不及顧王千之一二,乃太后遣之,其若真心,形比顧王之姿者,何不贈朕榻側。
木槿看他寫完,嘴不斷張大,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回神后她伸手托了托自己的下巴,轉頭驚惶無比地告訴言霽:“他真的記下來了!”
“記下了啊?!毖造V絲毫不慌,反而笑得越發(fā)讓人難以捉摸,慢條斯理地將橘子上的橘絡扯干凈后,塞了一瓣進嘴里,嚼著橘子肉,看著窗外瘋長的綠植道,“朕真心仰慕皇叔,皇叔幾時才能回應朕的一番孺慕之情呢?”
那語氣漫不經心地就像是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聽不出有幾分真心,哪怕他掛在嘴里的全是“真心”。
木槿被嚇得快要暈倒,倒是起居使被這樣逗得多了,承受能力被摧殘得很是強大,這下已然表情麻木,手也不抖了,氣息也勻稱了,認認真真將之寫下:朕心慕顧王之久矣,不知何期,叔肯顧吾之情。
哪怕再故作淡定,在這句話寫完后,起居使依然遏制不住耳廓的顏色越發(fā)赤紅欲滴。
在膳間,言霽的嘴終于停止了語出驚人,起居使抱著那本冊子跟一支筆縮在角落里,恍惚又想起午后陛下說的那番話,他怔怔地翻動冊子的前幾頁,每一頁的結尾都有一句:
——朕心慕之。
所有人都將小皇帝的胡言亂語當做是故意惡心攝政王的話,起居使一頁頁地翻著,那一刻,他冒出個要命的想法
或許陛下,在冒天下之大不韙,隱晦克制地訴著真言。
“又是這些藥膳?!”
剛想到這里,就被碗碟推搡聲給打斷,小皇帝將玉箸摔在桌上,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說:“國庫是給顧弄潮搬空了嗎,就命你們拿這些東西打發(fā)朕?”
宮人撲通跪了一下,一人小心翼翼道:“王爺特地囑咐御膳房,說陛下心疾未愈,不可貪食葷腥。”
“那便讓朕吃月余的素食?”言霽站起身,冷冷道,“不吃了,氣都氣飽了,要不是鎮(zhèn)國王府上就顧弄潮一個后人了,朕非得讓他全家也試試吃一個月素食是什么滋味!”
收回視線,起居使自嘲地搖了搖頭,這個嬌蠻金貴的小皇帝,怎么會懂什么叫克制。
該是他多想了。
本該休沐這日,
言霽大清早卻跪在了太廟里,看著面前高低整齊的一排排祖宗牌位,依從禮官的步驟,
每念到一聲,
便朝前叩拜一下。
今日便是他成年前的考校期,不僅皇室宗親需到場,
還有文武百官等候在前朝,等著輪流向他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