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有張石窗,還有個積灰的柜子,柜子里空空如也,而僅剩的一道門是用鐵皮封鑄而成的,一共三道鎖,下面有一個遞飯的隔板,小到只容一個碗通行。
這里應(yīng)該是他們平常關(guān)押敵黨的地方,地方除了言霽身上剛灑下的血跡,還有許多陳年累月的血垢,有些墻上都有潑濺的鮮血,散發(fā)出一股經(jīng)年不散的腥臭。
一番檢查下來,言霽存著的那點力氣徹底耗盡了,他隨遇而安地躺在那張鋪著稻草的石床上,發(fā)呆地看著天窗灑下的那點光。
他不知道這樣做正不正確,自己會不會死,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也就是這樣吧,總比一步步死在顧弄潮手里強。
身上痛得他根本睡不著,隔壁好像有女子在哭喊,言霽仔細去聽時,一點聲音也沒有,隨著時間流逝,困意擋也擋不住地襲來,言霽還是睡了過去。
中途言霽被啟王揪著頭發(fā)弄醒,啟王精神狀態(tài)很是奇怪,聽不清在他耳邊說什么,言霽也懶得去聽,垂著沾了血垢的睫毛,神游天外地裝死人。
啟王走后,他又睡了過去,反反復(fù)復(fù)地痛醒,又反反復(fù)復(fù)睡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外面有沒有變天,更不知道顧弄潮有沒有找過他。
在這個靜得只能聽到自己呼吸的地方,言霽險些被逼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瘋,父皇、母后、四皇兄,還有被他拉落水的王侍中,那么多雙眼睛正看著他。
終于有一天,鐵門再次被打開,啟王一臉焦急地跑進來,攥著言霽的手就往外拉,隨后他被堵上嘴綁著手腳,裝進箱子里,隨著眾多貨物被運了出去。
路面從顛簸到平坦,車駕由快到慢,言霽終于聽到外面有了人聲,他們像是在經(jīng)過一條人來人往的街市。
言霽用力地用腿去蹬箱子,期盼發(fā)出聲音讓人聽見。車駕像是被攔下了,但沒過多久,又再次啟程,人聲也離他越來越遠,直至再聽不到。
有人重重拍了下箱子,壓低聲音讓他老實點。
言霽并沒有喪氣,他沒再做無用功,卷縮在箱子里養(yǎng)精蓄銳,剛剛一番折騰讓他精神疲倦,有些昏昏欲睡時,外面的人突然驚喊著“官兵追上來了”,隨后一陣馬蹄聲追著車駕響起,再之后,就是刀劍相撞的打斗聲。
混亂中,箱子被人打開,言霽摔了出來,不過片刻,他就被人扯起,塞進車廂內(nèi),這過程很快,言霽只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追過來的兵馬,竟然是由段書白領(lǐng)隊的金吾衛(wèi)。
上次常佩邀他去軍營一覽金吾衛(wèi)的風采,他一直沒得時間,沒曾想看到這支驍勇善戰(zhàn)的軍隊,竟是在這種情形下。
段書白也看到了言霽,但他被很多人圍在中間,只能眼睜睜看著小皇帝被推進馬車,從自己眼前消失。
進了馬車后,言霽就被軟筋散迷倒了,此行幾經(jīng)周轉(zhuǎn),他們來到一座小鎮(zhèn)上,押他的這群人像是平日替康樂跑私商的亡命之徒,對大崇朝境內(nèi)的路線十分熟悉,總是能避開官兵徹查,有驚無險地到了邊關(guān)之地。
他們難得沒再風餐露宿,而是定了個客棧歇腳,高高興興地將滿身風霜洗去,為即將交差的大單慶賀。
言霽就被他們關(guān)在房間里,一個中了軟筋散的人,根本逃不出這里。
言霽大概能猜到康樂為什么不殺他,自己還活著,康樂才有談判的籌碼,如果他們接到命令殺自己,那康樂必定推著她的傻弟弟坐上了那個位置。
而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門外看守他的是一個大胡子壯漢,言霽吵著自己內(nèi)急,急需解決,大胡子此先并不理睬,最后被吵得煩了,不得不帶著言霽出去疏通。言霽蹲在臭烘烘的茅廁里,又喊著自己沒帶手紙,不給他就不出來。
大胡子多少有點自傲,覺得言霽怎么也跑不掉,加上之前也發(fā)生過好幾次,次次不都沒事,他威脅了一通后,用最快速度去找店小二拿紙了。
言霽從茅廁里出來,往大胡子離開的方向看了眼。
“好了沒?”大胡子拿著紙回來就不耐煩地吆喝,遲遲也沒聽到里面有動靜,他心下一驚,暗道那小子不會真犯傻跑了吧,想著就發(fā)了狠,急急前去踹開茅廁那扇脆弱的木門,看到里面后,大胡子的臉色這才和緩。
言霽提著褲子,一臉驚慌地大聲喊道:“你干嘛,偷看人蹲坑,你有毛病嗎?!”
大胡子將手紙甩在言霽身上,很是嫌棄:“紙都沒用,就提褲子了?”
“要不是你闖進來,我至于?”
論懟人,言霽從沒輸過誰,皇帝的氣勢拿捏地死死的,只不過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多少有點滑稽,大胡子懶得再跟他貧,讓他快點弄好后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