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下,言霽都開始開始自暴自棄了,推門聲逐漸臨近,他也不想動了,月牙色的廣袍臟兮兮的,白皙的臉也沾了灰,像被獵人逼得無處可逃的小鹿。
正在這時,一句話猝不及防鉆入耳中:“王爺來了”
王爺?
自四皇兄死后,目前在京城的還有哪些王爺?
那一刻言霽掙扎起一些力氣,他不能就這樣被抓了。視線恍惚地在房間里,他看到燈架里燃燒的燭火,兩三步走過去,將燭火打翻在地,扯過隔檔的帳簾點燃,直接往床上丟。
棉絮一觸霎地席卷而上,木質(zhì)的床柱很快也蔓上火焰,整個房間都就燃了起來。
外面的人察覺異樣,用盡全力將門踢開時,言霽彎腰站在大開的窗戶上,扶著窗沿轉(zhuǎn)頭朝他們道:“倉庫里的火藥,你們自己享用吧!”
說著,他腳下使力,就要跳下去。
自從倉庫醒來后看到滿是火藥味的木桶,言霽就不可抑止地想起燒成灰燼的未央宮,同樣的手法,只能是同一批人。
飛揚的衣袂迅速從打手抓來的指間擦過,言霽墜入鏡月湖前,晃眼看到站在船首的男人,臉色黑沉狠戾,異常熟悉,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這個時節(jié)的湖水依然很涼,冰冷剔骨,墜入時瞬間沒過頭頂,水灌入耳中的鼓噪聲混入一陣陣驚呼,花燈節(jié)的紛亂喧囂很快也被水面隔絕,一切都顯得模糊不真實。
言霽不斷地下沉,他極目往晃蕩的水面看去,一盞盞花燈如星子般在無際黑暗的深水上閃耀,他其實是會洑水的,母妃曾經(jīng)教給他很多保命的本事,開鎖、在被縛的情況下解繩結(jié)之類的,都是母妃教他的。
但是現(xiàn)在他不能表現(xiàn)出自己會水,一個連四書都是十幾歲才會讀順的人,沒理由無緣無故就學會洑水,他得再沉得深一些,找一個隱蔽的位置偷偷上岸。
氧氣不斷從xiong腔抽離,越到深處水壓越令人窒息,無數(shù)藏在水底的小鯉魚被墜落的人驚動,成群成片遷移。
言霽看著大片的鯉魚群穿過他,愣愣地伸手想握住一只,卻徒留一手空,一些遺忘很久的事隨之想起。
其實有個人,應該是知道他會洑水的。
當初他還是大崇朝的十一皇子,顧弄潮剛在朝廷初顯鋒芒,因追查鎮(zhèn)國王謀逆之事,令無數(shù)人坐立難安,想方設法地要斬草除根,某次,言霽從太學院回鎮(zhèn)國王府的路上,卷入了那場單方面的屠殺中。
穿著夜行服的蒙面殺手將他們逼至一方斷崖前,寒風凜冽,風力大得要將人卷走,他們的侍衛(wèi)已經(jīng)死傷一片,站的地方雪很松,隨時可能垮塌。
顧弄潮也不過十九歲的年紀,少年風姿卓絕,就算面臨如此險境也風輕云淡,將瑟瑟發(fā)抖的小皇子護在臂彎里,柔聲問:“小十一,害怕嗎?”
顧弄潮有時會叫他小十一,有時候叫的他十一殿下,有時候叫他霽兒。
言霽往斷崖下看了眼,藹藹白絮漂浮崖間,看不出多深,他很快收回視線,緊緊抱著顧弄潮感受著對方xiong腔里跳動的聲音,從中獲取面臨死亡的勇氣,然后堅定地搖了搖頭。
頭頂響起一絲輕笑,有力的手掌一下下順著他的背脊安撫,聲音像是在唱搖籃曲一樣寧靜悠然:“別怕,皇叔永遠會護著你。”"